他想起阿顺。失踪了一周，却以非人的形态在这种地方存活。如果叶文没能逃过一劫，是不是也会被做成巡查老师的人偶，吸引好奇的人靠近。就像蜘蛛的蛛网，逮捕猎物。
　　“滴答、滴答。”
　　巡查老师不急不缓，一点儿一点儿搜寻着。随着他的移动，甚至能听见水流低落的声音。很快，三人便闻见一股难以描述的腥臭。
　　“哗——”
　　床帘被拉开。手电光照了过来，正好是三人躲藏的床前边。心跳不由加快。如果可以控制，他们甚至想让心脏停止跳动，唯恐那声响都会吸引注意。
　　老师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来，依然是右手手电，左手砍刀。唯一不同的，是腰间缠了一颗黑漆漆的玩意儿。
　　当女孩看清那东西的样貌，差点惊叫出声，好险被杜一新及时发现捂住了嘴。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冒，胃里反胃，心里难受又恐惧。
　　那是她的男友——叶文的头。
　　脑袋已与身体分离，眼睛翻白。脖颈以下，鲜血直流。她现在明白了，那“滴答声”和怪异的气味儿究竟代表什么。
　　可是即使如此，她也必须忍耐，不能哭泣，不能发出声音。要是被发现，此时男友死不瞑目的头颅，就是一个警告。
　　从床底下，只能看见老师腰间以下。那血迹斑斑的裤腿在床前定住。只要一弯腰，就能看见躲藏的三人。
　　杜一新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不能坐以待毙，一旦发现这种迹象，就要先一步冲出去，抢占先机。
　　至于能不能打过，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片刻的等待宛如度日如年。所幸的是，对方只停留了一会儿，便拖着那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听脚步声渐渐消失，床下三人仿佛泄气的气球，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放松。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苏欣率先爬了出去，找了个角落，干呕起来。
　　男友血腥的面孔历历在目，她的手掌沾上了血液，鼻息间充斥着甜腥。她很难受，无论是身体，还是抽疼的心脏。
　　杜一新同样不好受。一旦回想起叶文那凄惨的死状，便觉胃里一阵翻滚。可也许是没吃午饭的缘故，什么也没能吐出来。他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背，回头，是一脸关切的艾乐。
　　“学长，你还好吗？”
　　杜一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女孩干呕过后，终于好了一些。可看见自己被染得通红的手掌，想到这就是男友的血，仍然禁不住哭出声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丢下你了。呜呜……”
　　杜一新拍了拍女孩，宽慰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一把甩开。
　　“不要碰我！”苏欣眼眶通红，怒目而视，“这也是你的错，你为什么不救他！”
　　“我……”杜一新一愣，撇开视线，“我救不了。”
　　“你本来可以救他的！你都拉住他了，为什么不带他一起走！”
　　苏欣情绪崩溃。唯一的依靠以如此凄惨的方式死去，她迫切地需要一个出气筒。而没能救助男友的杜一新，就是那个对象：“本来没有遇见你们之前，我们好好的。碰见你们之后，就遇到了怪物，你们就是丧门星！害我男朋友死掉！”
　　“大姐，你够了！”艾乐听不下去，“我们有什么义务救你男友。你呢，当时在干嘛，还不是第一个跑掉。”
　　苏欣一愣，接着想起什么似的，脸色更黑：“是啊，说起这个……”她指着杜一新，一脸怒容，“你为什么要拽我走！如果不是你拽我，我也不会逃！”
　　咦，这个也怪他？杜一新懵了。
　　争执间，医务室的门被突然推开。一道手电光照了进来，竟是巡查老师折返回来了！
　　看清人脸后，苏欣脸变得煞白，还没出口的话卡在喉咙。
　　狭窄的医务室逼得三人无处可逃，只得一步步后退。
　　“都怪你，把老师引回来了。”艾乐不禁嘀咕。
　　苏欣横了他一眼，可这时却也顾不上争吵。她不能在这种地方死掉。刚才，这两人拿她男友做了诱饵，那么这回，该轮到她了！
　　从产生想法到实施并没花太长时间，她当机立断，猛地把身旁人往前一推。
　　杜一新只顾防备巡查老师，却没想有人会这么心黑，拉别人作替死鬼。他往前踉跄几步，直接对上老师那张可怖的脸。
　　眼窝深陷，眼球硕大，几乎要掉出来一般。然后，他瞬间感觉脖颈收紧，竟是被人抓住脖子，硬生生提了起来。
　　对方跟鸡爪似的，手臂很长，仿佛一株行走的树人。
　　“我……艹“杜一新呼吸越来越不顺，伸腿去踢，却压根使不上劲儿，脸涨得通红。
　　接着，巡查老师举起砍刀，像要剁掉鸡仔的头，“唰”地挥了过来。
　　“住手啊！”
　　“嘭！”
　　巨大的震响与艾乐的惨叫融为一体。
　　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杜一新只感觉脖颈一松，没了抓住自己的力，忙挣脱出来，捂住脖子倒退几步。
　　“学长。”艾乐泪眼婆娑地扑过来，见学长原本白皙的皮肤留下五道深深的红印，心疼不已，“你没事吧？”
　　杜一新摇头，看巡查老师依然维持着抓人的姿势，太阳穴附近却凹陷下去。
　　接着——“嘭！”
　　这回，众人看清了。一只金属球棒狠狠撞击着凹陷部位，一下，又一下。
　　随着一声巨响，巡查老师直挺挺倒下，露出站在身后的男子。
　　那人单手拎着金属球棒，戴了兜帽，脸藏在宽大的帽檐下。再加上光线黯淡，看不清模样。
　　这是……谁？既然攻击了老师，所以是跟他们一伙的？
　　有了叶文的前车之鉴，杜一新不敢贸然接近。
　　而且，巡查老师就这么死了？虽说能挨得住那么多下敲击，实在算不上人类。可就这么简单死掉，不禁让他觉得叶文死的太不值了。
　　或许，他当时应该留下拼一把。只要物理攻击奏效，又有什么可怕的。
　　突然，巡查老师动弹了一下。
　　他刚想提醒兜帽男，却见对方早已注意到了，一脚踩上怪物的头，接着，不知往对方嘴里丢进什么东西。
　　兜帽男：“砰。”
　　下一秒，巡查老师的头就被炸了个稀巴烂。黑的、红的、白的，粘稠的不明物体四溅开来，沾上本就肮脏的墙壁与地板。怪物脑袋只剩半颗，可以清晰看见猩红的舌头与下排暗黄的牙齿。
　　男子踹了巡查老师一脚，见它终于不动了。几秒后：“奇怪，不是这个？”
　　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第6章 鬼校（六）
　　“喂。”那人转头看过来，“这学校就你们几个？”
　　虽然是救命恩人，但三人被对方的气势压倒，一时间竟都不敢回复。最后还是杜一新道：“到现在为止，是的。”
　　“行，你们过来。”男子球棒指向几人，那上边还沾着白色脑浆，往下滴落。
　　杜一新心感不妙，往后退了一步。
　　“学、学长，这个人……”艾乐语气惊慌，觉得这家伙不是善茬。小声道，“我们还是快走吧。”
　　“喂喂，你们以为我耳朵聋了吗。”见三人都不动，男子径自走了过来。他盯住艾乐：“刚才那话是你小子说的？”
　　“噫！”艾乐吓得直往杜一新身后缩，不敢接话。
　　杜一新挡到前面：“你也是被卷进来的人吧？”
　　男子挑眉，不置可否。
　　“先确认一下，你叫应晟？”
　　话落，男子脸色微变，球棒直接甩了过来，到鼻尖一厘米处才停止。杜一新冷汗微冒，要是再靠近一点，他的脑袋会跟老师一样，直接车祸现场。
　　“你怎么知道？”
　　“我们出来的教室，黑板上有写五个名字。”其中四个已经对应，而“应晟”是最后的名字，“包括我在内，一共有四人。所以我想，你可能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