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以队员之忧为忧的陈经理还在絮絮叨叨地叮嘱沈峣，恨不得在二十几分钟的车程内把所有经营知识塞进沈萌新的脑壳。
　　“……最后沈峣你记得发微博澄清一下，只要让粉丝相信你不是gay，随便你怎么说。”陈美伊嘱咐沈峣，“公关部那边有统计，你今天上午可是涨了不少女友粉，好好保持形象！超越周正那个老苟比指日可待！”
　　沈峣眼角抽了抽，怀疑自己进的是演艺圈。
　　周正“噗”的一声笑喷了。
　　陈美伊瞪着他，“你笑啥？峣峣总有一天能超过你不是实话？”
　　“当然是实话。”周正摆摆手，将自己从战火中心摘出去，随口胡诌，“我刚才……和熟人发短信笑出来的，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谁想管你似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笑……”陈美伊嘟囔一句，从视觉和心理两方面屏蔽周正后，继续跟沈峣说，“哎对了，你退学前前是清华的学生？那你学习肯定好，记得多写点儿，能写一千字就别写八百字！”
　　严溪越震惊地看着沈峣：“我去！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活的学霸！峣峣你学习这么好，怎么就退学了呢？”
　　沈峣不吭声，指尖摩挲着队服外套上的金属拉链。
　　女孩子心细，苏萝看出沈峣不想谈上学的事，主动转移话题：“反正别跟队长学，听溪越说，陈姐四年前刚来EG的时候，过年让队长写长微博感谢粉丝，想卖卖情怀，结果队长吭哧瘪肚只能憋出来两三百字，还有一半是聊骚，最后还不是公关部的万能超人们帮他写了，然后全文复制给他让他发，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沈峣来了兴趣。
　　“下面上千条回复都是一个内容！”苏萝乐不可支，“他粉丝都在刷‘周神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沈峣笑了。
　　“那年我已经后悔得想投江自尽了，后来我再也没有让他发过感谢之类长微博的卖情怀，都是由他和粉丝瞎聊骚。”陈美伊为自己辩解着，回忆完过去之后直面当下，“总之，沈峣你能写多少是多少，多装装可怜，晓之以情动以理。”
　　“没用吧……”沈峣捏着金属拉链的手指动了动，“不是说这时候最好保持沉默？”
　　周正给熟人发短信的手指一顿，从眼角瞄了沈峣一眼。
　　沈峣没说实话，或者说，他只说了一半实话。
　　一点点、只要有一点点可能，如果周正也是gay呢？沈峣想，所以他不打算把所有的退路封死。
　　他把门和灯都关上，却留了一丝缝隙，外面看上去严严实实，实际上一根手指就能推开，推开门的人可以看到没开灯的屋子里并不是漆黑一片，而是隐约透进外面路灯暖黄色的光。
　　陈美伊正急得火上头，没怎么注意沈峣细小的表情变化，周正却是看了个全。
　　周正眯起眼睛，盯着沈峣看了一会儿，直到把小青年看得忍不住扭头，才微微笑了笑，转向陈美伊道：“我觉得峣峣说的有道理，这时候反应太激烈了显得欲盖弥彰，不如随便解释一句……反正还有一个月PAI就开赛了，他们也不可能总把注意力放在八卦上。”
　　“就是。”赵华超收起平板，扭头插话，“赶紧的，回基地抓进复盘，然后自己对着视频纠正。”
　　电竞圈实力说话，再多的八卦绯闻也只能是锦上添花，或者落井下石，但它们永远取代不了比赛本身。
　　可惜啊……周正想，有多少职业选手因为这些玩意被黑子找到攻击点，生生骂到退役？
　　哪怕是和女粉丝多说两句话或者拥抱时间长一点儿，黑子们都能把他比赛中的一个小失误无限放大，人人都是福尔摩斯在世，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也能硬是牵扯到一起，然后酝酿出一个有关“睡粉”的真情实感的小故事。
　　就好像有人在太平洋扔一只老母鸡，让黄浦江边的同胞们都喝上了鸡汤。
　　回到基地已经十点多了，复盘过后赵华超看了看时间，“其他人没什么问题了，明天上午沈峣过来找我，你刚枪还是老毛病，我给你找几个视频，你和你自己的对比一下。”
　　沈峣连忙应道：“是，教练。”
　　“嗯，行了。”赵华超满意地点点头，“回去洗洗睡吧，别直播也别玩手机刷微博，现在都比你们平时睡觉时间晚半个多小时了。”
　　“公开处刑终于结束了。”苏萝打着哈欠晃进电梯，按下十二层的按键，“睡觉睡觉——命可以不要，美容觉不能少。”
　　第二天上午，赵华超给沈峣整理出满满一个文件夹的视频，少说也有十几个G，严溪越开玩笑地表示自己中学时电脑隐藏文件夹里的小视频也就是这个数了，遭到了全员一致鄙视。
　　午饭过后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EG一队的队员们横七竖八地歪在训练室的沙发上，间歇性混吃等死。
　　混吃等死三号种子选手苏萝非常爷们儿地翘着二郎腿，咔擦咔擦地啃苹果，忙着转发EG官博的最新微博。
　　“哎，这个长文章好玩，还艾特了我们全体成员，不知道峣峣看没看见……等会儿我给你们念哈。”混吃等死二号种子选手严溪越突然出声，他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地开始他的朗诵：
　　“首先声明一点，本人并没有想和各位CP粉抬杠的意思……”
　　严溪越还没念完，混吃等死一号种子选手周正冷笑一声，顿时把二号选手笑怂了。
　　“并没有想杠的意思”这句话和“臣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是一个属性——纯属废话。
　　翻译一下就是：接下来我要放屁了，你不想闻也得闻，闻了还不能骂我臭，不然你就是杠精。
　　“怎么？闻完这屁我还得夸他放的香是吧？”周正冷冷地说着，不见外地从严溪越手里抽出手机。
　　他往下滑了两页，入眼的都是“EG特意卖腐真恶心”、“爬床走后门的风气终于污染到电竞圈了”一类的话，有些比较清醒中立甚至是对立面的发言一秒前还在，再刷新就没了，估计是被原博主删掉了。
　　“有雇水军的钱和造谣传谣的时间，给自己买两袋核桃砸着吃不好吗？”周正无奈得直摇头，将手机还给严溪越，转过头去想问问当事人的看法，结果看到当事人正心无旁骛地练枪，时不时对照旁边支架上的平板作比较。
　　——大概是EG唯一一个与“混吃等死”不沾边的选手。
　　周正晃过去，叫了沈峣一声，可惜沈峣实在太过投入，没听见周正的声音。
　　见沈峣没反应，周正干脆趁沈峣换枪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队长？”沈峣摘下耳机，疑惑地看着周正，“怎么了？”
　　周正哑然失笑，顺手敲了敲沈峣的桌子，“沈峣选手，你很有大神风范啊？你知不知道，严溪越那货刚来EG一年多点，因为在世界赛上失误被黑子喷到哭，颓废了两三天。”
　　严溪越从沙发上窜过来，气得对周队长直呼其名：“周正你别他妈瞎造谣！老子什么时候被那群傻逼喷到哭了？！”
　　“20XX年X月X日世邀赛国内预选赛，需要我帮你回忆吗？”周正忽悠完严溪越，又看看沈峣，青年细长浓密的睫毛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的，在眼尾投下一小片阴影，自下往上看人时更是让人心痒。
　　周正禁不住诱惑，抬手刮了下沈峣的鼻尖，“结果你这位刚进职业圈半年多的选手……”周队长想了半天，才想出个合适的比喻：“你这完全是把黑子的话当成下饭菜了？”
　　“下饭菜”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沈峣经常用吃饭时间刷微博，吃完饭没事人一样继续练枪，让喷子们知道了，估计得先喷一口老血。
　　——正主完全不把他们当回事，他们自嗨个什么劲儿啊？
　　沈峣摸了摸被周正指甲刮过的地方，神情有些不自然，似乎极力压抑着什么，耳廓都红了一个色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