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蛋游戏+Ⅱ+Ⅲ
张嘉闭上了眼,不愿再看下去。
看清这个世界,从来都是痛苦的。在失去莉莉之后,有好几次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拿起刀子想要割断自己的脖子,让自己永远脱离这场噩梦,可是每一次都在崩溃中丢下了刀。
他不能死,他还不能死。
在那一天来临前,他要活着!
脚步声传来,张嘉睁开了眼,上完厕所的柯正杰站在他身侧,轻声问道:“原来你还有个弟弟啊。”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大概是我爸妈后来又生了一个吧。”张嘉说。他完全可以理解父母在他死后再生育一个孩子的心情,也对他们感到愧疚不安,毕竟父母将他养育成人,他却陷在这个游戏中,让他们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可他好像很讨厌你。”柯正杰说。
张嘉沉默了。在得知张思嘉的存在后,他很想问问他爸妈还好吗。可是张思嘉对他的恨意却给了他当头一棒,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弟弟会对素未谋面的他有着这么深切的憎恨,这种来自血缘至亲的恨意让他更加痛苦。他甚至绝望地想,难道他注定不能得到爱吗?哪怕得到过,他也会失去,只留下无穷无尽的恨,让他苦痛,让他沉沦。
这个世界啊……为什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世界……
张嘉弯下腰捂住了额头。
“好像变暗了点……”柯正杰嘀咕了一声。
张嘉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心,幻境又来了!”
正在黏糊的杜城和白露霜这才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那种胶质物一般的黏稠感再次出现了,黑暗变得如有实质,原本还亮着的路灯那昏黄的灯光冷如天上寒星。
来了。
几人都已经经历过了这种恐怖的幻境,知道是逃不过这一遭,只得硬着头皮去面对。
黑暗降临。
眼前是一片阴沉的蓝色,也许它看起来本该明亮一些,可是在异化后的幻境里,这铺天盖地的蓝色被数不清的暗红玷污,让这条漫长的走廊显得阴森恐怖。
天花板和地面是蓝色的,墙壁是雪白的,可惜锈蚀的痕迹侵占了原本鲜亮的色泽。走廊上的灯忽明忽暗,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四人站在这条漫长的走廊上,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封闭的阳台,两边是一间又一间的病房,301、302、303……走廊中央还有一道半人高的栅栏铁门,将走廊分割成了前后两段。
怪物呢?杜城左右环顾了一圈,只看到队友们肃然的脸色,却没有怪物。
“也许在病房里。”张嘉看出了他的疑问。
杜城“哼”了一声:“这还用你说?”
说着,他握紧了手上的砍刀,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最近的一扇门——沉闷阴郁的“咯吱”声响起,铁门缓缓向里打开。
病房里摆放了四张床铺,上面空荡荡的,既没有床单,也没有枕头,金属的床架上只有一块木质床板,连床头柜都没有。
窗户开着,蓝色的窗帘被风吹动,在黑暗中轻轻飘起。
“这是谁的幻境?弄出个医院病房来,也太吓人了。”白露霜被这诡异的气氛弄得毛骨悚然。
“这恐怕不是普通的医院。”张嘉敏锐地发现了病房的异常。
再简陋的病房也该有床头柜和衣橱供病人及家属放置物品,但是这间病房也太“干净”了,除却这四张床铺竟然什么也没有,这绝对不正常。
除非……这是精神病人的房间。只有精神病人,才会住在这种被剔除了一切不安全物品的房间里,连放置私人物品的橱柜都不允许拥有。
张嘉皱着眉,看着三人问道:“你们谁去过精神病院?”
三人都愣愣地摇头。
“呜呜……”微弱的哭泣声从门外传来,四人毛骨悚然地看向大门。
走廊上不断传来女人的哭声,越来越近……
杜城骂了一声,强忍着恐惧拉开了病房门:“我操,有个女鬼!”
张嘉看向走廊深处——那里有一道半人高的栅栏门,隔开了走廊的前段和后段,就在那个栅栏后,有一个长发的女人拖着断腿从阳台一路爬向了铁门。
血迹……一条漫长的血迹从封闭的阳台一直蔓延到了栅栏门后,流血的她一边爬一边哭泣,凌乱的长发纠缠在蓝色的病人服上。
“咣”的一声,她的双手死死抓住了铁栏杆,抬起了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这是一张何等凄惨的脸,活像是有人将她的脸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狠狠摩擦了几十次,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就连眼球都已经脱落了,露出黑洞洞的流血眼眶。
最恐怖的是她的胸膛,那原本该有心脏的位置是一个可怕的空洞,让视线一眼穿过了她的胸口,看到她身后肮脏的地面。
她“呜呜”哭泣着,双手用力摇晃着铁栅栏,已经被锈蚀的栅栏门被她硬生生地掰开,她发出了一声欣喜的尖叫声,这声尖叫惊动了走廊深处的房间,接二连三的开门声传来,穿着白色护工服、身材健硕的怪物们走了出来,他们提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有棍棒,有绳索,有砍刀,气势汹汹地向他们冲来……
第18章 病院之人(下)
从木门离开后,顾风仪只觉得眼前一黑,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回到了游戏开始前的房间里,也就是她和柳清清的双人寝室,她们就是在这里进入这一轮的游戏的。
柳清清呆愣愣地坐在床边,猛然站了起来,紧张地寻找顾风仪的身影,当看到坐在桌边的顾风仪的时候,她不禁松了口气,忐忑地看着她。
顾风仪抚摸着手中冰冷的弩弓,仿佛这世界上没有比它更值得在意的东西了——这是柳清清从许愿池中为她取来的东西,她放弃了为自己添置装备或者交换食水,而是选择为顾风仪送上一件趁手的武器。
多么温柔体贴,又心地善良的女孩儿啊,就像她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那样。
长久的沉默让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异样,顾风仪不想开口,柳清清不敢开口,于是只有任凭猜疑在空气中随着每一次呼吸中进入血液循环遍布全身,一点点吞噬掉曾经的脉脉温情。
“我在等你解释。”顾风仪终于开口了。
柳清清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就好似没有听见顾风仪的话。
沉默着,沉默着,沉默着,轻微的啜泣声从柳清清的鼻腔里溢出,她默默流着眼泪,却没有给出哪怕一句解释,就连谎言也没有。
顾风仪突然觉得疲惫,怀疑一个人是很累的,尤其当你曾经对她深信不疑。
顾风仪想问她,她真的杀死了单凉吗?单凉威胁她的时候,为什么她却让她不要问下去?单凉用来威胁她的话,究竟是什么?
柳清清没有说,她安静地流着眼泪,沉默不语。
可是顾风仪却不能永远等下去,她站起了身,看向寝室的大门,这一次她必须自己独自离开了。是的,她还无法对柳清清痛下杀手,除非她已经杀死了单凉,粉碎了最后一丝侥幸,否则她就无法对这个女孩儿动手。
“风仪,你相信我吗?”柳清清突然抬起头问她。
顾风仪看着她,她看起来依旧温婉清纯,大大的杏眼里蓄满了泪水,不住地往下流淌。
很少有人能哭得像她这么美,安静、悲伤、楚楚可怜,美得让人心疼,让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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