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和平分手
何先生也说:“他们大小伙的火气旺,你把暖炉给关了吧。”
江寻摇头,坐得板正,微笑说:“不热的阿姨。”
何闻笛嗤之以鼻,江寻就这样,在大人面前端得什么似的,那一个清正端方五讲四美,和自己吵架时才知道这人小肚鸡肠说话还专戳你的肺管子,气得人恨不得就地毒哑他。
虚伪,太虚伪。
何闻笛抱着狗瞥他一眼,江寻手放在膝盖上,指甲圆润干净,像是粉色的小贝壳,微笑的侧脸睫毛扑朔,是专注聆听的姿态,仿佛什么高校里的尖子生。
他当年也是被这张脸骗了。
少不经事就这样。
何闻笛用舌头在脸颊上顶出一个包,不屑一顾。
他很久之后才知道,江寻执意不脱外套,并不是所谓的矜持和客气,而是因为,江寻的外套下是一身病号服。这却是后话了。
何闻笛蹲在一边撸狗,看自家爹妈围着江寻团团转,简直是比对亲儿子还亲,一会儿嘘寒问暖怎么过年不回家啊,一会儿关怀工作忙注意身体啊,酸溜溜说:“妈,江寻说他没吃饭,你给他弄点吃的。”
何夫人心疼坏了,立刻进厨房热鸡汤,“小寻啊,你喜欢吃什么跟阿姨说啊,吃不吃饺子啊,阿姨炒个排骨你吃好吧?”
江寻也站起来,“不用了阿姨,我不饿,谢谢阿姨。”
何闻笛在旁边,阴阳怪气道:“你在楼下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你跟我们还客气什么,就是还麻烦你,以后多照顾照顾闻笛,你懂事,多劝劝他,都二十好几了还小孩儿似的……”
“妈!”何闻笛坐在客厅地板上怒号。
“好了好了不说了,懒得说你真是。”
江寻说:“闻笛他,他很好,你们不用太担心他的……”
何闻笛动动唇,气鼓鼓地呼噜了一下八两尖尖的耳朵。“妈,江寻喜欢吃蘑菇,你热个汤给他就好了,现在几点了,还排骨,你弄完江寻都饿死了。”
江寻向他投来得救的一眼,何闻笛假装没看见。
按照江寻这种对别人的盛情款待不虚情假意推让三遍不舒服的性格,他默许了自家爹妈的殷勤,说明是真饿。但这人不会直说,只会九转十八弯暗示,正常人还不一定get得到他的小心思。
诶,还得靠小爷出马,否则江寻能在这客厅饥肠辘辘假客套一下午。何闻笛叹了口气。
江寻在何家餐厅磨磨叽叽吃饭,何闻笛大剌剌坐在旁边当陪客,看着他吃得还挺少,心里琢磨着不是饿么,看来是被他爹妈给吓饱了。何闻笛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回房间抱出个小盒子,挑挑眉,“来一局?”
江寻说:“啊?放假你还打游戏?”
何闻笛说:“不是。”他笨手笨脚拆手里的木盒,给他看里面,是圆溜溜的黑白色棋子。
江寻愣了一下,说,“我不会围棋。”
何闻笛说:“五子棋,会吗?”
第23章 想要就自己来拿
何闻笛把自己房间大平台上杂七杂八的模型杂志一掀,盘腿坐在上面,棋盘摆面前,招呼江寻,“进来啊。”
何闻笛的屋子没什么变化,他少年时期并不怎么住在这个房间里,而是在基地。里面零零杂杂,堆着他小学的课本,地球仪,书柜很矮,衣柜里没有多少件衣服。以前来这里,总是关上门便只争朝夕地凑在一起亲吻。
江寻扶着门笑了笑,才走进去,坐在他对面。
何闻笛下五子棋不假思索,拈了子就吧嗒吧嗒往棋盘上放,江寻好歹也是有反应有速度的职业选手,被他弄得有点无力招架,摸了摸鼻子找话题,“你经常下?”
“休赛期没事做咯。”何闻笛盯着棋盘。“下五子棋还好些,弹幕没那么烦。”
他们俱乐部和直播平台签了约,给每个选手开了个房间,要求要直播够多少多少小时,何闻笛没成绩,观众也寥寥,人都是冲着看他打游戏喷他来的,见他搞下五子棋这种老年人活动,看的人就更少了。
“会好的。”江寻说。
“再不好,我就不干了。”何闻笛手指夹着一枚棋子翻来覆去地玩弄,他的手指即便在职业选手中也称得上美丽,白/皙细腻,指节透出皮肉的淡淡粉色,十指尖尖,一枚黑子在他手掌间翻飞。
江寻猛地抬头看他,何闻笛为着他这过度反应嗤笑,“你这么紧张干嘛?”
江寻语塞,吞吞吐吐地道:“你是说真的吗?”
何闻笛歪了歪嘴角,侧过脸去看窗外,远处高楼们竖起尖锐的顶,折着一点点冬日金色的暖阳,如一道剑光,仿佛要刺破青空一般,他在这座城市活了二十四年,有十年都在深重的悲哀和激越的欢喜中来回转换,没有过渡,也没有预警。“假的。”
江寻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才在棋盘上轻轻落下一子,说:“你还能打的。”
江寻明白,何闻笛嘴上说假,心里未必没有那么想过,只是他不允许自己说出口。
“二十四,不小了,人跟我这么大岁数,早退役了。”何闻笛叹气,跟着江寻落子。“你是没看我比赛视频。”
“我有看。”江寻说,“light……也在我们的研究范围内。”
何闻笛往后仰,双手撑在垫窗台的小毯子上,说:“反正输了就是说你年纪大了反应不行了,要么就是说混了捞了不敢拼了,我背都背得下来……如果真的要混,我干嘛还拼死拼活在联赛混啊,我随便找个次级俱乐部,怎么也能掌控雷电吧?再不行做个娱乐主播,我还能比那些主播打得菜?哪样不比打比赛来得轻松又愉快。”他撇撇嘴。
江寻说:“我明白。我记得我还比你大几个月……刚去3V,舆论也差不多。”江寻看他。
何闻笛挑眉,说:“谁让你去的啊。”
江寻理亏,笑笑,垂头不说话。
何闻笛心里觉得可算说到这茬了,当年江寻一走,两人彻底断了来往,何闻笛之前分手负气,把什么联系方式都删了,得知江寻走后,他大半夜躺在床上看天花板,不知道该去问谁,为什么会这样,江寻为什么要走。只能抱着枕头打滚把它当成江寻打了几拳减压。
他此时心里解气,可看着江寻的表情,有种践踏雪面的不忍,明知道下面是一团污泥,却总想着表面洁白光滑也好。“看我这么惨,寻队让我一个BO5咯。”何闻笛倾过头去看他,轻笑。
江寻知道他在开玩笑,也笑,说:“想要,就自己来拿。”
“所以我就在想啊,江寻也我这个岁数,江寻可以,凭什么我不可以。我比江寻差吗?”
江寻说:“你不差。”
“那是,不然怎么和世界冠军做前队友。”
江寻说:“不,那时主要看上你的脸。”
何闻笛大笑,笑得差点翻过去,每次江寻在他面前展现自己有点刻薄锋利的一面,何闻笛都觉得仿佛狐狸藏不住尾巴一样可乐。他过去想像往常一样,锤一下江寻,江寻却很快错身闪开了。仿佛这时何闻笛才发现,虽然他们坐在一起,像朋友一样下棋,聊天,甚至可以说上一些不深不浅的心里话。
他们到底不是朋友。
“啊。抱歉。”何闻笛讪讪收回了手。
“没事……”江寻说。
何闻笛低头看棋盘,“我赢了。”
他用手指一划,不知不觉,四颗黑子已经连成了一条线。
第24章 保密
何闻笛抱着狗送江寻下楼,“再坐会儿呗。”他顺口客套道。
“不了,还有事。”江寻也跟他轻声慢语客套回去。
“那再见。”
“再见。”
隔壁商圈为了招揽顾客,在前面的小广场放养了一小撮鸽子,划过他们头顶被建筑物切割的窄窄的瓦蓝天空,落在江寻的身后。何闻笛不知为何心怦怦跳,这一切好似不是真实发生的,是一场电影,一个白烂的只有他妈会准时收看的连续剧,江寻是画里的人,所以他身后才会有斜射的阳光和鸟的羽毛。
他怔忪地往回走,突然才想明白了。是这个场景太有仪式感,让他仿佛把分手时没做完的一切都做完了。
在他心目中他们的分手也应该是轰轰烈烈的,不该是仓促的场下电话和忙音。
至少应该像这样,面对面说一声再见。
一切都再见了。
何闻笛抱着八两不敢回头,一阵猛跑上楼,扑在自己的床上,八两被他压得嗷嗷叫,钻出来扒拉他有气无力的头毛。
江寻回去报到,小护士抱着写字板进来,看到他,挑挑眉,“啊,还真回来了啊。”
江寻疑惑:“我不该回来吗?”
小护士道:“像你们这样的半大小伙,管不住,晚上偷偷翻窗出去的都有。”
江寻说:“我可蹦跶不了……”他扶着病床的铁架子慢慢脱外套,犹豫了一下,问:“现在腰还有点疼是正常现象吗?”
“疼得多吗,不多就没事。”
江寻扶着腰感受了一下,说:“还好。就是感觉这里有点胀。”
“下次别找个饭吃跑那么远了,你伤口还没长好。”
江寻说:“遇到了个朋友……”
小护士道:“诶,这不是有朋友吗,还一个人住院。”
江寻说:“不是那种能开口的朋友。”
小护士深谙其中道理,带着点意味深长的怜悯点头,“懂。”
何闻笛晚上收到尚超的消息,约他双排,他懒了那么几天,是有点松懈了,也怕比赛没手感,爬起来开电脑。谁知道这小子原来是在直播,双排是假,拿他做直播效果是真,语音里东拉西扯的时不时听见他蹦出一句感谢谁谁谁送的什么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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