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不是人[全息]
一路跟着研究员小王一起走到复健器材区,林诤言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器材复健。
比起走路,器材可以更好地针对性锻炼他身体的各个部位,但强度比较高,一天下来也很辛苦。好在有开心果小草在旁边给他加油,林诤言这才坚持完了一整天的复健和理疗。
回到住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
林诤言一身汗水涟涟地推开门,正巧看到常谙被两个实验员从浴室里扶出来,那条原本装着义肢的腿部此刻却空空荡荡,只在断口处用无菌织物绑着一道看不出材质的护罩,看起来令人胆战心惊。
见林诤言回来,脸色苍白的长安只微微冲他勾了一下嘴角,就被人扶到病床上躺下了。
“今晚需要观察一下,镇痛先不给你开。”其中一个研究员道:“能忍吗?”
过了好一会儿,常谙才哑着嗓子道:“……能。”
听到他的声音,林诤言靠着门框,微微别过头,有些不忍心听。
两位实验员兢兢业业地帮复健回来的林诤言冲过澡,又将晚饭放在卧室的床桌上,这才带着数据板离开。
林诤言坐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拿起餐盒,慢慢挪动到常谙床边,关切地问:“你感觉怎么样?”
常谙原本闭着眼睛,听到他问话,缓缓睁眼,扯出一抹笑容,道:“你说得对……我觉得……我被周培报复了。”
林诤言在常谙床边坐下,将餐盒放在病床的小桌板上,俯身去看常谙的脸色。
见他没什么精神,皱眉低声问:“很疼?”
常谙扯着嘴角笑道:“……有点儿。”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珠里也遍布血丝,虽然刚刚冲过澡,但额头早已再次被细汗打湿,显然不止是有点儿疼的程度。
知道常谙是不想让他担心,林诤言便也没露出端倪,伸手把两份精确配比的病号饭打开,道:“吃点东西吧。”
“好。”常谙应道。
林诤言帮他把床头调高,又把餐具递到他手里,两人默默一起吃了晚餐。
收起桌板,将餐盘放在内务机器人的托盘上,林诤言还没回头,就听见常谙的喘息忽然变得有些急促。
他赶紧回到常谙床边,急切地问:“怎么了?”
常谙抬手擦了一把汗,勉强笑道:“……突然有点反胃……难道我真的怀宝宝了?”
见他还能满嘴胡诌,林诤言也颇无奈,说:“是疼痛引起的不适,刚才不应该吃那么快的。”
常谙却笑了笑,道:“其实,也有办法止疼。”
林诤言问:“什么办法?”
常谙道:“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林诤言:……
“我发现你越来越幼稚了。”林诤言道:“以前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啊,都这么熟了。”常谙无所谓地拖了长音,道:“形象包袱就没什么必要了。来嘛,亲一个。”
林诤言凑上前,亲了亲常谙的嘴唇。
常谙笑道:“你知道爱情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吗?”
林诤言摇头:“不知道。”
常谙道:“就是我们一起聊天吃饭的时候,我想放屁也不用憋着,放了个很响的屁,你也不会真的嫌弃我,反倒调笑我两句,然后继续聊天吃饭。”
林诤言无语道:“你现在想放屁也不用憋着。”
常谙却接着说:“……那种状态,被称为‘老夫老妻’。”
林诤言脸颊微红,面无表情道:“哦。”
“嗯,来,再亲一个?”常谙伸手拉了拉林诤言的小指。
“……没完没了。”林诤言批评道。
“哎,我腿疼。”常谙撒娇:“再亲亲,就不疼了。”
林诤言又亲了他一下。
“……再来。”
“不,你根本就在逗我。”
“真的腿疼。”
“信了你的邪!”
“今晚来我床上陪我睡吧?”
“太挤了。”
“我腿疼,需要你抱抱。”
“……”
这天夜里,林诤言从睡梦中被惊醒,听到身边另一张病床上传来常谙无意识的低声呻丨吟。
他悄声起身,借着夜灯微弱的光线,看到常谙正眉头紧皱,呼吸急促,睡得很不安稳。他伸手探了探常谙的额头,摸到一手冰冷的汗珠。
“长安,长安?是不是很疼?”林诤言轻轻推了推常谙的肩膀,低声问:“需不需要我叫护士来?”
常谙微微睁开眼睛,伸手勾住林诤言的袖口,紧紧攥着,极轻地哼了两声“疼”,又闭上了眼睛。
他并没有完全清醒,浑浑噩噩中,仿佛坠入什么梦魇似的,死死抓着林诤言的袖子,浑身发抖。
林诤言试探地唤了几声,见还是叫不醒人,又仔细观察了旁边的监测仪器,并没有发现什么数据异常。
看着自己的袖子被常谙紧紧攥着,他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避开常谙的伤腿轻轻爬上他的病床,伸手将人搂进怀里,在他唇角落下一道亲吻。
“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他轻柔地安慰了一句。
被抱住的常谙很快放松下来,呼吸变得平稳,眼皮也不再颤动,看起来似乎重新睡着了。
林诤言听着他平稳舒缓的呼吸,困意也渐渐泛上来,不知不觉坠入梦乡。
过了许久,黑暗中,常谙缓缓睁开眼睛。
他一动不动地看向林诤言近在咫尺的平静睡颜,嘴角不禁微微勾了起来。
第108章 渐入佳境
之后的一周里, 常谙伤腿的状态都停留在同样的程度,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任何进展。
毕竟,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治病, 而是为了给新型义肢的研发提供实验体。
实验方向时有变化, 即使抓住了一些灵感,也需要就这个灵感进行大量的重复实验,才能最终确定这个方向是否可靠。
所以, 常谙只能这样日复一日地被同样的进程折磨, 并且完全预计不到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果然如同周老说的那样,在来到这里第一天的那个下午之后, 常谙就再也没有精力与林诤言进行那么美好的交流。
甚至, 连他信誓旦旦说要照顾林诤言的事情, 最终也变成了林诤言反过来照顾他。
林诤言这段时间的复健卓有成效, 已经完全抛开辅助车,可以自己走动,甚至能做一些强度不大的运动了。每天去食堂拿餐品的工作也被他从实验员和护士手里接过来, 当做额外的锻炼。
又过了半个月, 林诤言的基本日常行动都逐步恢复,开始在实验员的计划下开始增加运动量,以期达到更加健康的状态。
而常谙也在某天清晨迎来了他的一次重要挑战。
“这套传感装置,是我们根据之前累积下来的实验结果制作的最新版本。”
周老拿着一个杯状物,在常谙的伤口下方比划, 解释道:“传感器由电信号控制, 而电信号的指令下达靠的就是你腿部的神经元。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把你已经激活的神经细胞与传感器连接, 再利用它接入机械义肢。不过,在手术结束前,我还不能确定会不会产生痛苦。”
常谙擦了把汗,笑道:“没事,尽管来。”
将神经接入传感器需要极为精密的手术,这台手术从当天上午开始一直持续到下午一点多才结束。
常谙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局部麻醉的药效还没有过,而他也很难得地沉沉睡了过去——这段时间他受腿部神经激活的影响,伤处一直在疼,有时弱些,有时强烈些,又为了让神经保持实验最佳状态而不能频繁使用镇痛,晚上基本睡不好觉。
看着常谙安稳沉睡的模样,林诤言心疼地捋了捋他的额发。
“其实,你的复健已经基本完成了,身体检查各项指标也都已经恢复健康。”
周老在一旁轻声说:“以常少爷的身份,本来不必做这种实验体,但前两天我问他要不要中止实验的时候,他却说,既然开始了,就一定要完成。如果是你来劝,可能会有效果。”
林诤言沉默片刻,说:“我能理解他的想法,所以就算看到他那么痛苦,我也……不想劝他中途放弃。”
周老叹了口气,道:“科研不像别的事情,坚持下去总有结束的那天。这是一个新领域的探索,在结果出来之前,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走的方向是不是对的。”
林诤言却笑道:“如果您真的没有把握,其实是不会让他这么快进行传感器手术的吧?”
周老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什么,只道:“等他麻药退了可能会疼醒,你顾着点,有问题按铃叫我。”
林诤言点点头,将周老送出房门。
回到卧室,他也不敢太吵着常谙,将窗户的遮光板调成全部封闭的睡眠模式之后,便坐回自己的病床上看电子书。
过了三四个小时,常谙那边才传来一些动静。
林诤言立刻放下书过去查看,却见常谙已经睁开眼睛,眉头微微皱着,却不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醒了?”林诤言端了一杯淡盐水给他,问:“腿疼吗?”
常谙起身接过水杯仰头喝光,又疑惑地看了看伤腿,道:“不动就不疼,但一用力还是会有点轻微刺痛。周培呢?”
“我这就叫他。”林诤言说着,抬手就要按铃。
却被常谙一把抓住了手腕。
常谙笑道:“别急,好不容易我这儿疼得轻点儿……来,抱抱。”
说着,他张开双手,冲林诤言笑了笑。
两人的确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会儿话了,常谙之前总是一副脸色苍白、满头虚汗的模样,晚上又睡不好,林诤言也不忍心让他强撑着陪自己聊天。
林诤言在病床边坐下,搂着常谙的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道:“我觉得,周老的实验好像就快成功了。”
常谙轻笑了一声,说:“如果不是看到了突破瓶颈的希望,他不会让我来做这第一个安装新型义肢的人。如果一切顺利,我成为一个成功案例,这间实验室就有可能更顺利地被挂到第九研究院下面。常家的号召力放在那,用人体做实验的事,也不会被诟病太久。”
林诤言道:“我猜也是这样。如果距离成功还远,他应该会给你随便安排一些可有可无的实验,等我复健好了,就把咱俩都赶出去。”
常谙抚摸着林诤言的脊背,道:“估计一个月内也该有结果了,五月初联邦有尖端技术峰会,他一定会在峰会之前拿出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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