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狙击[电竞]
他对自己很是生气,不过这时耳边的声音倒是缓下来,似乎终于骂够了般,开始跟电话那头的人抱怨。
这一下,他总算听清楚了许多,甚至还有点惊讶——原来,和上海话是有些类似的?
他好歹也来沪呆了不短的时间,一些简单的表达还算能懂,所以他便立马提了口呼吸,开始联想、拼凑、分辨厉白竹到底在说什么。
——妈的,六级听力考试现场,恐怕也不过如此。
阵阵热风拂在他脸上,让他心中全是起伏不定的鼓点,然而当他逐渐把一道道“听力题”做出个大概,他却攥紧了拳头,忽然有些不知道,自己的心究竟是愤怒的,还是疼痛的。
毕竟,那昏暗的通道里,厉白竹的语调实在带着太多的不屑和得意了。
——“那个逼倒是学精了啊,我之前找他借个三五千的,都没见他要什么欠条,现在知道要了?”
——“当初要不是知道他从小在美国生活,我犯得着为了他得罪贺阳吗?”
——“不过说真的,跟贺阳待在一块又没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也就不懂事的学生好那点面子。”
——“跟他就不一样了,吃饭出去玩都是他给钱,还送了我两双球鞋,现在这哥们都成电竞选手了,高大上啊,接触的富二代还不完爆贺阳他爸?”
——“别,你先跟我说说,如果只是银行转款记录的话,能不能证明什么?……我知道,我知道就算我不还的话他也不至于怎么样,难道他还真把我告上法庭啊?我这不是怕万一吗?他在谈恋爱,对方是男的,一口北方口音,整条手臂都是纹身……艹,吓死老子了。”
气流沉重到好像凝固了下来,秦玦手心冒汗,死死盯着脚下,总觉得地板都在一寸寸开裂,接着,厉白竹的声音便小心翼翼地顿了顿,又响了起来。
“这才出来多久——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劝他继续留在学校给那些人孤立了,这样他就只有我一个朋友,别说80万了,800万他都只能借给我。”
瞬间,空气中的紧张就彻底撕裂,让秦玦的怒火一下窜到头皮,青筋都全冒了起来。
本能不可遏止地驱使他转身一个跨步,轻而易举便出现在那片侧光下,一把拧住了厉白竹的衣领,用力到像要勒死他。
对方踉跄得整个身子一转,手机都差点掉下来,眼里的犹疑也刹那化为惊恐,似乎想解释什么。
但就在他后退的那0.1秒,秦玦的拳头却已经直接往他脸上砸去,没给他留一点机会。
痛叫声一下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开始在空气中流窜,本能让厉白竹有了几下反抗——然而雄性生物之间的战斗,却从来需要体型的支撑,秦玦凭着绝对的身材优势就已足够压制他,更别说那握紧的拳头砸下来的力度,根本狠到像是听不见厉白竹喉咙里窜出的闷叫。
“你骗他?!”
“你竟然敢骗他?!”
“80万?800万?!你他妈缺钱买八星八箭镶钻的骨灰盒?老子过7天就给你烧8个亿,你数清楚了!”
秦玦的眼睛血红,愤怒失去克制般,彻底爆发在他浑身每一处神经里,令他拳头的关节咔咔作响,什么都顾不上了。
两人扭打起来,天地旋转,浓郁的血腥味阵阵爆发,秦玦简直一心想和厉白竹医院见,反正……反正他现在可是有医保的人了。
所以哪怕安保人员闻声赶来,哪怕周围出现队长和崔雪致的声音,哪怕他自己也感觉到疼痛,他的拳头都丝毫没有留情——也是直到巨大的力量开始拉扯,使他的视线终于被迫从颠倒中恢复正常,他才捕捉到绝不可能出现在那儿的戚霁的身影,并久久一愣,松了拳头。
身下的厉白竹立刻爬起,一把拉住了戚霁,愤然到几乎只剩一口气:“兄弟……他怎么随便打人的?!”
戚霁看来也神色急切,过来就一把拉住了始作俑者:“你在干什么?!”
大概谁也没听过戚霁发出这么大的音量,所以大家都一下噤声,秦玦更是被吼得一怔,只能徒劳地张了张嘴。
那一刻,秦玦都来不及替自己委屈,只是既想告诉他真相,又舍不得告诉他真相。
直到厉白竹一边擦着嘴角鲜血,一边用力地看了他一眼,他才咬住牙关又想上前打人——周围的声音再度动荡起来,秦玦这才感觉一股酸涩涌上心头,拳头也要握不紧了。
“我——”他搜刮了一圈没想到合适的表达,嘴里又委委屈屈的,一下便只剩冲动,想靠不讲理来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我不管……我、我他妈现在就答应跟你在一起好了!所以你得听我的,不许再借钱给别人了!”
空气瞬间死寂,所有人皆惊。
就连秦玦说完后都傻在原地两秒,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般,马上妄图推开戚霁赶紧溜,然而这时戚霁却一把拉住他手腕将他拽回,搞得他心里的委屈又一下漫上来,脚步也仿佛失去了重心。
他等着被责怪,但万万没想到,戚霁竟蹙紧眉头,只是拿拇指捻了捻他略为发青的嘴角,神色里的急切原来只是因为担忧:“……我刚才太凶了?疼不疼,伤到哪儿没有?”
那时,秦玦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戚霁发抖的声音却是那样真切:“……有事不告诉我,就这么跟人动手?这、这是前辈刚才说答应跟我在一起该有的态度吗?”
——就好像在说:不行,咱俩的事,我也得做主。
第37章
秦玦不用抬头就知道, 周围的一道道目光肯定是发烫的。
戚霁的手向来冰冷,这会儿却冒着热气,明显载着抚不平的激动,所以秦玦也只得眼睛一闭、破罐破摔, 当即就当着所有人的面, 轻轻往戚霁肩膀边靠了靠,仿佛在说:好,我错了花总,您来处理还不行吗。
戚霁略一讶异, 自然一边抚着他后颈, 一边往厉白竹的方向看去。
那个人的身躯是典型的又瘦又柴,明显扛不起秦玦的揍, 这会儿正捂着颧骨,似乎因为察觉出什么, 已不敢再嚷嚷, 只是横着一双忿然又不甘的眼睛。
不过戚霁望了他两秒后, 还是示意战队工作人员:“……先带他去医务室看看。”
他有点吃惊地抬头看戚霁, 却被避开了目光——于是, 面对着一圈完全陌生的面孔, 他也只能踉跄站起来, 一边沉默地揉脸,一边承受着秦玦的全套口头火化, 先跟着工作人员下楼去了。
其他人看出端倪, 自然识趣地散了, 只剩他们三个队员拉着秦玦就近找了医疗箱,也帮他处理脸侧的轻微撞伤。
两个老油条默契地没问什么,只是接了水递了药,然而秦玦坐在他们仨关切的目光中,却如遭酷刑,整个人都不自在。
一点小伤,他都没觉得痛,他们却一个个对他疼爱得不行,这、这简直就是亲子电影情节,还他妈挺感人。
更要命的是,戚霁揉开药物的动作还轻缓而小心,舒服得他阵阵脸红——暧昧的沉默由此意味深长地铺开,令他再不敢抬头,似乎正企图躲过两个老油条逐渐变味的打量。
可最不愿意放过他的,反而是戚霁:“……前辈刚才说的话,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他本就扑通乱跳的心口顿时被戚霁的声音砸得震天响,整个人都越发不知所措。
直到沈烨和崔雪致的阵阵低笑充满挑衅地笼罩过来,他才心一横,把脑袋又往戚霁肩头埋了半分,不屈到有些语无伦次,终于回答:“……考、考虑?考虑个屁,18厘米真爷们都是直接钻土出水包你舒服的,需要考虑?”
他不服,他甚至脸都不要,一把抱住了戚霁的腰,但这却好像只换来了沈烨的笑声爆发:“我的妈,我是又错过了什么关键剧情吗?我们的钢铁直男言神怎么就突然弯了?”
崔雪致却懒懒笑道:“没毛病的,我们小戚又辣又热,起码两千度吧——融化钢铁算什么,别说弯了,是直接化成水湿了一片,对吧言神?”
秦玦又羞又急,只能僵硬地用脸贴着戚霁温热的掌心,寻求安抚。
待戚霁揉揉他耳朵、细心地把药都给他擦好后,沈烨才吐口气,试探着说:“好了好了不扯淡了,这事你俩回床再议,我们……要不要先一起去医务室看看?”
显然,沈烨即便不问,也知道那个厉白竹有问题。
秦玦本还一心想拦,戚霁却耸拉下眼角,像是看他一眼都怕视线会把他碰痛了:“前辈还是不说为什么跟人打起来……早知道,我就不让你俩认识了。”
秦玦暂时不想伤害他,只得一咬牙:“那、你就当我很吃醋好了……!”
然而戚霁顿了两秒后,竟不由分说就拉起他手腕就往外而去:“前辈,这个理由就不用专门说了……味儿大得隔着黄浦江都闻得到。”
***
于是那一路上,秦玦都在嚷嚷要戚霁熟读二十四孝不可以随便调戏前辈,直到医务室里的药水味闯入鼻腔,他才静下来撇开视线,不愿意看那边鼻青脸肿的厉白竹。
对方的情绪倒是平静不少,还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似的,既没有再跟秦玦叫骂,也没有对戚霁装什么可怜,只是靠在沙发上任医生给自己上药,表情冷漠到仿佛不认识任何人。
好一阵后,戚霁的声音才落下。
“你想了很多吧——为什么不问问我,怎么没去银行?”说话时,戚霁暗暗抓住秦玦想挣脱的手,看向了厉白竹,“也不问问我……什么时候发现的?”
厉白竹肩膀一僵,这才艰难地吐了口气,抬眼看他:“你其实是找地方抽烟去了吧?……你每次遇到什么事都是这样,也就我能找到你了。”
于是,两人的目光便堪堪接在一起,变成了一动不动的对峙,仿佛谁先移开,谁就输了。
医务室随之静下来,隔着其他人屏住的隐秘呼吸声,两人之间仿佛毫无来由地,出现了许多过往的光影。
——有夕阳下一人占了一半的球场;有元旦晚会时脱离所有人的热闹后,在楼顶夜风中堆叠起来的果酒罐和笑声;也有停电的那个夜晚,渐渐散去的、拥挤的喧闹人潮。
两个少年走在人群的最后,走在摇曳万家灯火的微光里,仿佛只是跳跃着比试触摸一下高矮不一的树叶,就已经是十多岁时最快乐的定格了。
周围谁也没敢说话,良久,厉白竹才惧怕又不甘地看了秦玦一眼,对戚霁道:“……行,我还真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那片难闻的药味儿里,秦玦还有点懵逼和担心,戚霁却一边抚摸他替他顺毛,一边静静地看着厉白竹,回答:“其实……我从来都不想发现真相的。只是最近有人发短信告诉我,依然会想起我,喜欢我,忘不了我——还说,那个英语文化节上,写了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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