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狙击[电竞]
毕竟,在中国电竞的发展史上,说FPS(射击)游戏是个传统弱项,恐怕也不为过。
相较早年成绩不错的魔兽争霸3,和把电竞推入更多人视野的LOL、DOTA等游戏,中国FPS虽然游戏热度不错,但电竞板块却一直少有亮眼成绩。
纵然三两个选手犹如天降紫微星,有过不少人人称道的发挥,但以团体为主的比赛里,整个赛区仍可谓长期活在欧美乃至其他亚洲赛区的阴影下。
要像如今的IS战队一样拥有如此完备的人员配置,并看到他们有枪法、有大局观、有配合、有牺牲,的确难得。
所以那些欢呼声里,是否已经有人饱含热泪,自是不言而喻。
反倒是IS战队的队员自己,显得很轻松。
临下台时,从来惧怕摄像头的秦玦和对镜头很冷淡的戚霁,都一把抱住了崔雪致,让它记录下了两个身高超过1米8的大男孩,把稍矮一些的崔雪致围住的画面。
“你俩干嘛?”崔雪致数年不带情绪的老脸都为此一红,他俩却笑得节奏一致,脸上写着把崔神留在了身边的高兴:“不干嘛,气死祈星洲而已。”
那时,沈烨也凑上前去来了句我也要,然而戚霁和秦玦却牵起手,轻松从他头顶上掠过跑掉,弄得他一脸震惊和对自己身高的绝望,还在赛后被粉丝制成了满脸写着高兴.jpg。
***
自此TPP模式的比赛顺利结束,然而FPP的比赛形式,就有点扑朔迷离了。
纵观中国赛区特点,FPP模式从来不如TPP模式受重视,就连职业战队也战斗力不足,大多数人都默认稳中有进的SE会拿下FPP冠军,携手老对手IS战队出征世界赛,然而几天激烈的厮杀下来,啃下冠军的,却还是黑马猎影战队。
只是再强的黑马,把传统豪强SE拉下来都是个大新闻,舆论一时哗然,没两天,各大社交平台就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其中辱骂SE战队的有,【清明节还没过多久,要不要我先给你队上柱香?想要沉香味儿还是檀香味儿?】
酸猎影的有,【比不过比不过,黑马请继续到TIPC靠天命圈赢比赛】
装理中客分析的有,【预选赛的形式对偏科赛区来说劣势也太大了吧,咱们的FPP冠军在国内就是矮子里拔将军,上了国际赛场就是送,还不如选TPP的第一第二去,好歹保障一下TPP的成绩不翻车】
可以想见,猎影战队只要表现得有一点不好,将面对多少喷子。
“这些人也他妈太过分了吧?”秦玦看了两眼,就发现观众对待他们两支冠军队伍的态度可谓天壤之别,“赛制一开始就定好了,现在怎么说得像猎影抢了别人的名额?”
虽然他心里讨厌猎影战队管理层的做法,但经过几次交手,他还是认可猎影战队的实力的。
沈烨看着屏幕上温容半天没回复的消息,吐了口气:“……言神作为亚服百万喷子的头子,还不知道跟喷子是没办法讲道理的吗?”
“……”秦玦嗫嚅两秒,有点委屈,“我感化的都是菜逼,又没有喷比自己强的。”
“没办法,没人能帮他们,除非他们跟你一样证明自己。”沈烨低头又看了两眼微信,突然头皮发痛:“……我艹,杜哥说我们到时候要跟猎影一起去欧洲?谁他妈想出来的,也太尴尬了吧。”
这一看就是官方定下的事,方便统一接送队员,为了省钱还他妈是经济舱。
这仿佛也符合从前FPS电竞游戏的特性——工资中等,奖金普遍不高,一旦拿不到冠军,就基本是喝西北风的命。
用沈烨的话来说,纵然是他,这么多年也就凑够上海市区一套房,这两三年赶上整个电竞和直播行业的红利,才赚得多了些。
“当然了,水多肉紧讨我们欧总喜欢也是有必要的。”沈烨戳了两下屏幕,“问问欧总能不能用我的初夜换一波顶级法式大餐。”
崔雪致懒懒回他:“沈队,男德班说过,三精成一毒,你这样不检点是要被浸猪笼的。”
玩笑话里,一群人放松了两天,就要继续投入为期40天的集中训练。欧越虽然不要沈烨的初夜,但还是承诺:这次冠军奖金还挺高,日子好起来了啊,你们要是拿下冠军,奖金还可以适当加一点,比如,翻个倍什么的。
一切都朝更好的方向而去,秦玦每天不是被戚霁撒娇般亲亲抱抱举高高,就是跟队友们一起扒口饭加紧训练。
启程去欧洲的日子逐渐临近,秦玦想着要在飞机上当着祈星洲那个面瘫的面和崔神坐一起,想着要见识一下唯一能进国际大赛的女选手的风姿,想着要挑战那个自负过头的魔王——世界对他来说仿佛终于宽阔起来,不再是那间暗无天日腐臭流脓的小屋子,如今的所有,都让他感觉心脏的跳动都更有意义了。
然而某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上午,他才刚起床到餐厅给有点感冒的戚霁打了碗粥,就看到了远处一个发黑的身影。
隔着玻璃落地窗和栅栏,有阳光在摇曳,那个身影不算太清晰,却让秦玦脚步骤停,完全没办法再挪动一寸。
阳光晃着他的眼睛,他的梦明明就在前方,但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心脏正因巨大的恐惧感而发痛时,他突然有点不知道,这个梦,到底是不是会醒。
第47章
一切仿佛还是近在昨天的事。
从完全不懂为何不能喜欢画室里那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哥哥, 到明白自己是个恶心的怪物,年幼的秦玦好像也没有花太长时间。
当年父母离婚后,法院将年纪尚小的秦玦判给了母亲,对此, 父亲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异议。
毕竟对他来说, 孩子无非是他满足父辈遗愿、对得起列祖列宗的标志。有女人帮他生养,自己和情人逍遥自在当然是最好的。等什么时候他浪够了,小孩估计也长大成人,婚礼上坐在高堂接儿媳妇那杯茶的人, 不一样还是他?
他的无情甚至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哪怕女人逃得了和他的婚姻关系,但父子之间的血缘关系, 却没有谁逃得了。
而秦玦母亲,则从来是个他人眼中的可怜人。
第一任丈夫几次险些把她打死, 她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 嫁给了体面的第二任丈夫, 却不知道为什么, 又被人抛弃了。
她不告诉任何人原因, 只是日复一日地沉默。
——而得知自己的孩子与一般小孩有异时, 她也只是发疯般想要治好他的病, 让他不要做跟父亲一样的异类。
很多年后,秦玦回想起从前, 才大约明白过来, 母亲恐怕很早之前就察觉到了父亲的不对劲, 所以才会告知秦玦,不可以憧憬和崇拜父亲,不可以一样去学习绘画,你只能在武术、足球等等里选一个作为兴趣,因为,那才是男孩子“应该”喜欢的。
他越是长成外貌清秀的模样,母亲就越是告诉他,身为男孩子,要粗糙、坚硬、强壮,不能细腻、柔软、脆弱。
纵然后来母亲和父亲的婚姻破裂,但他俩有一点想法却无比一致:正常男人必须和女人结婚生子,否则,你的人生就完了。
所以从此秦玦就常常见到母亲通红的眼睛,听到她突然失控般的嘶吼,哪怕只是吃一顿平常的饭,母亲都有可能打掉他的筷子,摁着他的脑袋往椅背上撞,崩溃般问他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会喜欢男孩?
他常常被吓懵,只有泪珠不停地掉下来,连哭声都发不出,哥哥则在一旁垂着眼睛继续喝汤,平静得像是完全听不见周围的响动。
他年幼的时候,身材不像如今这样优于大多数同性,反而发育缓慢,配上小巧的脸型和鼻子,在同龄人中便显得突出,热心的邻居阿姨夸他时都常常说,好看得像小姑娘似的。
是啊,那本该是很讨人喜欢的小男孩的样子,但母亲却似乎怕极了这样的评价,很快便把眼中逐渐不可控的事态,交给了科学来解决。
——小小的秦玦都没弄明白自己究竟得了什么病,就成了那个母亲找来的“神医”的治疗对象。
体罚、禁闭、心理疏导,大人们软硬兼施,只为换来他的健康。
他们总爱问他是否还是很喜欢斐然哥哥,起初他还茫然地抽泣说喜欢,但无数次毒打和令他恐惧的黑屋子却终是起了效果,让他开始懂得该如何抽搐着疼痛的喉咙认错,求妈妈原谅。
几个疗程下来,他的病情逐渐好转,再未主动跑去画室找过人。当名为陈斐然的男孩儿主动来问他“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玩了呀”,他也只能又喜又怕地抹开眼角的温度,既想接过对方递来的糖,又只能飞速摇着头跑掉。
然而对方可比他倔得多,趁着有一次他母亲没有提前来接他,便又找到他问:“你忘了我们都亲亲脸了吗,为什么不理我?我们不能一起玩了吗?”
秦玦心中的委屈一下爆发开来,忍不住低头抽泣了好一会儿,才把胳膊上的淤青给他看:“如果跟斐然哥哥玩的话……他们会打我的。”
陈斐然歪头,问:“他们是谁?”
秦玦欲言又止,唯一还完好的脸颊上又止不住滑下眼泪,说:“……我妈妈。”
所以只片刻,对方就张大了同样稚嫩的嘴唇,很快便生气地抓住他手腕,要带他去找大人理论。
皮肤接触的一刻,秦玦触电般浑身一震,本能般想抽回手,两人才走廊拐角,就碰到了放学来接秦玦的哥哥。
秦玦一下惊恐地甩开陈斐然的手,对方倒丝毫不惧,即便比拐角处那半大的少年矮上几十公分,也走上前去,仰头说:“庐扬哥哥,秦玦被人欺负了,你不知道吗?”
他气得脸颊鼓鼓,庐扬则低头撇他一眼,硬生生掰开他抓着秦玦的手,只一把将秦玦拽过来,回答:“我知道。”
秦玦的手腕被捏得生疼,只是后来踉跄转身跟哥哥离去时,他还是一边害怕地求哥哥不要告诉妈妈,一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陈斐然一眼。
夕阳西沉,晚霞像一片火燃了起来,直至很多年后,秦玦长成1米84行为粗放的少年、早已不记得当初那个小男孩的长相,但他却似乎始终还记得,年幼的自己在那一刻,被疼痛和绝望淹没的感觉。
他努力配合治疗,拼命做出了改变,可一切似乎无济于事,他发觉,自己还是无法注视班上最漂亮的小女孩,只有面对他喜欢的小男孩时,他才会雀跃欢喜,只想和对方拉拉手,一起买糖。
可是就连他手里最后这一块糖,都很快有人来打掉,还踏上几脚,只留下肮脏的泥土印子,不让他捡。
***
一切发生在某个酷热难耐的夏日,北方的天气难得上了35度,秦玦独自蹲在老院厂房的角落,观察墙根缝隙开出的一朵小花。
他捧了点泥土,又吭哧吭哧地打了半桶水,小心地照顾出现在这里的一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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