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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性死亡

作者:六味地煌丸 时间:2020-10-31 10:02:05 标签:悬疑推理 恐怖 游戏

  ——它是被NPC打开的,还是印桐到顶楼的时候就已经开了?拿钥匙的到底是NPC,还是和我们一样的玩家?
  ——还是说,这场游戏里存在既不是玩家也不是NPC的第三方?
  ——那又是什么东西?
  董天天无法确定现状,甚至一度觉得他们所有人都被陈彦骗了。他敲碎了楼梯间旁的消防栓箱,取出了里面的安全斧,脚步在楼梯口顿了一下,蓦地转身走向了电梯的方向。
  这地方原本是副本中的“禁区”。
  恐怖悬疑类的影视文学作品中通常都会有这样的情节,配角XXX刚走进电梯,就“咔嚓”一下停电了;或者刚走出电梯,就被什么东西削下了脑袋。所以游戏里的电梯十个有九个都是案发现场,开门杀回头杀层出不穷,陈彦在进副本之前专门跟他们强调过:“博闻楼里的电梯最好不要坐。”
  ——可这个电梯真的“不能坐”吗?
  陈医生根本没说。
  他只强调了“最好不要坐”,就证明这个东西其实能坐的,只不过由于什么原因,他希望团队里的小伙伴“最好不要”接近。倘若陈彦骗了他们所有人,那么这个电梯对他来说肯定有着特殊含义,倘若他在上一轮游戏里通过电梯下楼取走了钥匙,那么时间上也不能算是“来不及”。
  董天天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拎着斧头砍掉陈彦的脑袋当球踢,然而他刚绕进电梯间就踩了一脚血,血迹新鲜且黏腻,空气里还弥散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就像有什么人刚在这里经历了一场血战。
  ——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茫然地抬起头,伸手摁上了写有“1”的数字按钮。
  然而在他跨入电梯箱体的同时,突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电流音。
  那是安装在教室里的广播。
  ……
  黄昏,18:46,三楼教室。
  印桐从噩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地瘫在桌面上大口喘气。
  他梦到了自己之前和谭笑的对话,又隐约看见了Christie那张布满血迹的脸,相似的场景仿若一场无法逃避的梦魇,晦暗的黄昏一遍遍重演,就像有什么人在无声地叱责着。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他趴在桌面上,却像趴在无数道视线的中央。仿佛有什么透明的高大的怪物拥挤在这间教室里,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狼狈的模样。
  ——我做错了什么?
  印桐茫然地喘息着,仿若一条将要渴死的鱼。他听到无数个细小的爆破声,就像有无数只眼珠钻出了剥落的墙皮。
  ——它们正在看着我。
  ——它们全都在看着我。
  他不敢抬头,不敢回头,茜色的夕阳越过玻璃窗铺满他视野中的地面,仿佛一条不断蜿蜒的血河。
  这条河中划过一道漆黑的身影,“咚”地一声砸在了楼下的花坛里。
  印桐猛地闭上眼睛,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模糊的“呜咽”。
  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又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他端坐在椅子里颤抖地捂住自己的脸,啜泣着就像个惨遭遗弃的孩子。
  然后在安静的教室里,他突然听到了模糊的“沙沙”声。
  ——就像有人在用粉笔写字。
  印桐抬起头,从模糊的视野中看到黑板前正站着一个孩子。
  它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年纪,背对着自己,苍白的皮肤宛若新刷的墙壁,单薄的后背上浸满了殷红的血水。
  ——它在写字。
  印桐想。
  ——它在黑板上,一遍一遍地描写着我的名字。
  从他的角度根本看不清黑板上到底有什么,但此时此刻印桐却清楚地意识到,对方在写的就是“印桐”两个字。它用那只小小的手,握着那支会掉灰的粉笔,污浊的血水混着眼泪泡湿了它柔软的衣襟,温暖着它留下的冰冷的脚印。
  它固执地描刻着那把伞下的“印桐”,就像要将自己的灵魂刻进去。
  印桐站起身,看着那个小巧的身影在黑板上印下了一个清晰的血手印。
  ——他在哭。
  他恍惚间意识到,那些细小的啜泣声是这个孩子憋在喉咙里的哭音。
  而后突然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孩子停下动作,就像是听到什么一样猛地转头看向教室门的方向。他丢开粉笔慌不择路地向前门跑去,小巧的脚板在地上印下了一串血迹。
  印桐跟着孩子的动作向门外跑去,一路撞得桌椅发出刺耳的杂音。他踉跄着就像要跟上孩子的步伐,然而心跳声宛若雷鸣般砸得他眼前满是凌乱的黑点,门把手仿佛越走越远甚至渐次要没入视野的盲区,以至于他猛地向前跑了几步,磕在门上撞得头晕目眩。
  他听到有人在哭,听到有人在剧烈地喘息,繁杂的声音在他脑海中交织撕裂,最后汇成一道清晰的声音。
  ——“不要开门。”
  那个声音说。
  ——“不要开门。”
  然而他的手颤抖着失去了控制,五根手指紧紧地黏在把手上。印桐看着它们缓缓收紧而后向右旋转,直到生锈的合页发出一声细小的悲鸣。
  ——就像被刺穿喉咙的夜莺,在临死前留下了最后一声啜泣。
  “吱呀”
  门开了。
  ……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印桐都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忘掉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他和安祈一前一后地走在通向博闻楼的路上,听着脚下潮湿的腐叶发出嘈杂的抱怨。博闻楼的正门就像一个漆黑的洞穴,远远地伫立在夕阳的尽头,无声地张大了嘴巴,吞噬掉来往路过的同学。
  他是有些打怵的,正常人在这种时候都会感到不安,Christie声称这是最后一局“小游戏”,只要通关了就放他们回到外面的世界。
  ——然而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印桐对所谓的“最后一个副本”产生了质疑。
  三个月前学校里突然爆发了丧尸潮,从同学到老师,似乎每个人都无法逃过变成肉食主义者的命运。不断地有人怀疑是每周一次的试剂出现了问题,甚至涌现出大批的小团体,妄图突破校园的封锁线闯到外面去。
  然而校方,或者说是当时占据了所有对外联络系统的Christie,对这场暴乱采取了封锁的态度。
  她在一个傍晚打开了校园广播,用甜腻且温柔的声音宣告着: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只有幸存者可以离开这所学校。”
  可什么是幸存者呢?
  印桐想。
  对于Christie而言,“幸存者”真的可以被界定为人类吗?
  然而当时已经没有人再闲余去思考这个问题,在食物不断减少的校园里,残存在孤岛上的“玩家”们逐渐阉割掉自己的理智,开始了一场没有希望的游戏。
  他们被刻意分割成“两类”,一点一点向着Christie设下的副本前进。活着的人们为了渺小的希望自相残杀,在每天的18:45之后,为残忍的肇事者演出一场荒诞的“喜剧”。
  ——Christie到底想要什么呢?
  在这场游戏中印桐曾经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甚至一度以为Christie只是具有反社会人格,然而直到他走到“所谓的最后一个副本”,都没能找出一个完美的回答。
  ——Christie就像是突然疯了,在某一天的某个傍晚突然失去理智变成了怪物。
  他站在博闻楼门口,扯着唇角艰难地笑了一下,想要往前走的一瞬间却被安祈拉住了袖子,以至于只能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站在原地。
  印桐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所以安祈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才会露出担忧的神色。然而他什么都没有问,甚至在傍晚的夕阳里露出了一个轻甜的笑脸。
  他说:“桐桐,我在日记本里藏了一个东西,游戏结束的时候你记得去拿。”
  印桐当时就笑了,他说你这立的是什么flag,把你的旗子掰掉,要拿我们就一起去拿。
  结果安祈的脸瞬间就红了,抿着唇也不说话,一双扇子似的睫羽轻颤了两下,径直掩去了里面那双湿润的眸子。
  他说:“你自己拿,”语气生硬得就像还没组织好语言。印桐听着火气就上来了,凑上前左瞧右看,专门找着角度去对他的视线。
  “怎么,你要送戒指啊?还非要我一个人去取你才开心?”
  印桐在说完话的一瞬间就愣住了。
  他看到晦暗的黄昏笼着安祈满是红晕的脸颊,照得那双澄澈的眸子都泛出了几分慌乱。他近乎于茫然地呢喃着:“不会吧”,就看到面前的少年咬紧了后槽牙,腾地一下涨红了脸。
  “所以你一定要去拿,”他一字一顿地强调着,“只能你自己拿。”
  ……
  然后在那天的18:46,印桐推开教室的后门。
  看见安祈死在了门外的走廊里。
 


第149章  I do
  黄昏,18:48。
  董天天出了四楼电梯口,还没来得及迈上两步,就一脚踏进了另一片粘稠的血潭,顺便踢飞了一个满是血的脑袋。
  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停在身后的电梯,仰头在面板上的数字“4”上沉默了半晌。他一度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一楼的休息大厅,毕竟连地上这片污血道具都一模一样。
  他觉得荒诞。
  电梯间确实是个危险高发地带,倘若按照当前现状反馈的来看,一楼和四楼应该是都阵亡了一个小朋友,并且大概是死在了一个人手里。董天天翻了个白眼,收回了伸出去的脚,抬手准备在电梯间里摁个“3”,再接着坐下去。
  ——坐错楼层实在是正常的,他现在脑袋里糊成一团,左脚踩右脚都不奇怪。
  然而在他下手之前,却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像是什么软体动物在地上逶迤的声音。
  董天天对这股动静有着极大的心理阴影,毕竟当年刚逃出学校的时候,他和闻秋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杨旭那小子就在悬浮车上突变成了这种奇怪的东西。
  董天天至今还记得它那对仿佛被抽去骨头的后肢,黏腻的血水从它的毛孔里渗出来,在地上留下一滩滩污浊的印迹。藏在后车厢里的杨旭就像一只巨大的虫子,拖曳着**发出蠕动的杂音,那副场景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成为了董天天无法逃离的噩梦,仿佛一闭上眼睛,他就会死在令人作呕的虫洞里。
  现下想来,这大概也属于试剂变异的一种趋势。
  董天天实在没什么心思研究生物医学,退回电梯里只想赶紧下楼。然而在他摁上关门键的时候电梯却突然失灵了,笨重的机械门一开一合,伴随着运作时细微的电流声,就像一对不断咬合的机械齿轮。
  他看到电梯门外,有什么东西砸在了摁下楼层的控制面板上。
  那是一具没有头的尸体。
  ——它刚才就在这里吗?
  董天天突然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那具尸体身上披着一件血淋淋的外套,宽松版的,下摆还在淌血,看样式应该和他们的冬季校服是一个版图。董天天的视线隔着不断开合的门板看向了电梯外的控制面板,这东西已经坏了,边缘上还残留着斧刃的留下的裂痕,想必生前没经历什么好事。
  他握着消防斧的手紧了一下,抬头看向门外的电梯间。
  那阵黏腻的声音夹杂在细微的电流声中,渐次接近了出现故障的电梯间。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而后董天天看到,刚刚被他错脚踢飞的脑袋在地上滚了两下,突然稳稳地停在了正对着电梯的走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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