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性死亡
桌子上有三张刚画好的宿舍平面图,董天天随手翻了一下,在三楼那张标注着332的房间上写下了“花裤衩”。
印桐抬头瞟了一眼图上的字,收回视线接着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我以为你会要求到楼下看看。”
“省省吧,”董天天拿起桌上那一沓黑卡,靠在椅背上一边翻一边回道,“走廊里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楼下要么是已经战胜了,要么已经全灭了。你说要是战胜了,咱们还能下去逛一圈。要是全灭了,谁知道一出楼梯口能遇见多少个缺胳膊断腿的好兄弟?”
“这风险有点高,没存档不敢玩。”
“宿舍里不能存档,我刚才试过了,”印桐翻了下笔记本,没抬头,“你的好兄弟们没那么厉害,一具尸体起死回生至少需要六个小时。倘若他们都是今天早上6点下线的,最早你也得到中午12点才能跟他们打个照面。”
“你算出来了?”
董天天一个翻身坐起来,捏着一沓黑卡宛若一名中奖的老大叔。印桐无视了他兴致勃勃的眼神,低头翻了两下笔记本。玄关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咣咣咣”,正好三下。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厕所的水声已经停了,细小的滴答声汇进静默的空气里,无端地蔓延开一股烦躁感。当前的线索太多太杂,总有一些模棱两可的东西在混淆视听,印桐移开视线看向发出声音的玄关,西装革履的陈彦正站在玄关的门边,对上他的视线,装模作样地又敲了三下门。
“我们能进来吗?”
程明雀从他胳膊边探了个脑袋,橘红色大衣下的小脸蛋仰着笑,活像一株迎风招展的向日葵。
他眨巴着眼睛,手里抓着什么东西挥了两下:“印老大你放心,我们已经和楼下的‘好兄弟’知会好了,它们保证会安静地躺在房间里,还拖我给你带了伴手礼”
一二楼的战况远比四楼的“躲猫猫”严重得多。
程明雀拖了椅子坐在印桐对面,扒拉着指头就开始复述现场。他是早上七点整醒的,一开始光听是到门外有人尖叫,而后吵闹声骤起,摔打声此起彼伏,紧闭的房门被人撞得“咚咚”直响,就像走廊里发生了一场混战。
那时候他还迷糊着,大脑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陈彦从厕所里出来揉了把他的头,他才恍恍惚惚地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
“我们出去看看?”
陈彦没说话,低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别凑热闹。”
“我没凑热闹,”程明雀反驳道,“我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你听外面。”
刺耳的尖叫声里夹杂着无法抹去的恐惧,伴随着肉体的撞击声,简直就像美式恐怖片的拍摄现场。程明雀掀了被子下床穿鞋,一边系鞋带一边听着玄关的门发出阵阵闷响,走廊上不断传来嘶哑的呼救声,似乎有什么地方的玻璃被砸碎了,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震得程明雀僵在了床边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瑟缩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抬头去看陈彦。陈先生已经穿好了衣服,正站在立柜前,对着镜子挽袖子。
“过来穿衣服。”
程明雀嗫喏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乖巧地起身凑到立柜前。
他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16岁的他与12岁的他截然不同,至少在面对突发状况时不会再哭得抽成一团,也不会因为和陈彦对上视线就害怕得瑟瑟发抖。他长大了,按照某些地方的习俗来说都已经成年了,他站在陈彦旁边甚至比对方的肩膀还要高上那么一点,仿佛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和这个人平起平坐了。
他不会再害怕这个人,事实上他现在看到陈彦,并不觉得这个文质彬彬的家伙长得有多可怕。
大概是因为陈彦总不爱笑,所以当初才总把他吓哭。
程明雀系上大衣的扣子,跟着等在玄关的陈彦一起往外走。
拉开门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我从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在家门口看到丧尸吃早餐,说句实话,它‘吧唧’的那几下确实挺真情实感,”程明雀抿着唇,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那丧尸老哥扭头看着我,我就抬头看着他,然后陈哥一个反手就从口袋里掏出根电棍——巴掌大的那种——上去对着人家后颈就给了一下。”
“用捅的,一棍子下去就像在给恶兽打麻药。那姿势那气势,简直跟陈哥过年杀鸡的动作一模一样。”
印桐闻言深深地看了陈彦一样,试图从对方的西装三件套下面猜出他杀鸡时孔武有力。
陈彦推了下眼镜,扬唇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然后我就傻了,”程明雀瘪着嘴耸了下肩,“我真傻,真的,我光想到外面那‘大兄弟’饿了,没想到‘大兄弟’他小伙伴也饿了。”
二楼的走廊里不只有一具丧尸。
程明雀开门的时候没想到,陈彦动手的时候也没想到。惨遭迫害的那位“大兄弟”脑袋刚一扎进自己的“食物”的怀抱,就被从旁冲出来的黑影咬断了后颈。
他的脖子早被陈彦那一下捅得血肉模糊,再接上“好基友”这一嘴,简直断得宛若化到一半的橡皮糖。程明雀被这一幕恶心得头晕眼花,想都没来得及想,直接一凳子抡歪了“好基友“的头。
他听到身后有人吹了声口哨,猛地回头,才发现身后还有个人。
“那是个看起来挺奇怪的大叔,”程明雀掀起自己的头发向后抹顺,做出一个吸烟的动作,“穿着一个大花裤衩,脚上还踩了双拖鞋,浑身上下晒得黑黢黢的,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
他看起来就像个健身教练,经常在海边搭讪的那种。程明雀想。
健身教练是个体面人,上来就卸了程明雀手上一条凳子腿,对着地上的“好基友”又来了一下子。他这一下打得太重,以至于“好基友”一个翻身滚出几步远,磕得四肢扭曲眼歪嘴斜,却“赫赫”地喘着粗气,拖着身子又站了起来。
它的唇齿开合着,就像在说。
“饿。”
程明雀停顿了一下,揉着肚子抱怨了一句:“我也挺饿的。”
他这话说得有几分玩笑的意味,抬头却发现在座诸位都绷着张脸,怎么都看不出开心的样子。他瞅瞅低着头的印桐,又瞅瞅要把窗户看出朵花来的董天天,视线绕过始终没什么表情的安祈,最后干脆停在了陈彦身上。
陈彦揉了揉他的头发,没说什么,示意他接着讲。
程明雀抿了下唇,有些担心的收回视线,开口接着回忆:“大叔说他是从对面过来的,对面208那边。”
“这‘好基友’本身是跟他一个宿舍的,在床上挺尸了一个下午,然后夜里突然爬上屋顶,‘咚’地一声就砸在了楼下的草坪里。”
“他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回了宿舍也没睡,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思考人生。结果没想到凌晨5:45的时候,听到走廊上出现了一阵奇怪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啪嗒’。”
“这个步子的声音很沉,就像是商场活动时那种等人高的、陪孩子做游戏的毛绒玩具。可是毛绒玩具为什么会出现在宿舍楼里呢?”
“他有点好奇,就拉开门看了一眼。”
“然后他看到一只巨大的兔子,单手夹着他摔折了脖子的室友,沿着走廊一步步走来。”
第74章 请问您遇见了什么?
印桐合上笔帽,和安祈对视了一眼。
程明雀还在讲故事,他已经讲到那只兔子每走一步就会熄灭一个宿舍门口的照明灯,大叔觉得哪里不对,于是在兔子走过来之前,先一步蹑手蹑脚地关上了宿舍门。
“他听到自己门外传来唏唏嗦嗦的声音,就像有个孩子正在小声地哼着什么曲子。离他不过半步的门板外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而后戛然而止。”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程明雀压低声音叙述道,“门外静悄悄的,就像兔子和室友都凭空消失了。”
“他想打开门,然而手搭上门把的那个瞬间,刺骨的冷意爬上他的指尖。”
“他浑身都僵住了,视线牢牢地黏在咫尺的门板上。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门外有个人,正抬头看着他的方向。”
“然后门开了?”董天天问。
“没有,然后那只兔子放下‘好基友’就走了,”程明雀回忆着,“他应该是放下‘好基友’就走了,因为后来大叔听到有人在走廊里喊:‘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呢?’”
那是6:40,第一声尖叫响起来之后。
早起的玩家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来临,他只是叼着牙刷站在门口,顺便对同样停留在走廊里的“同伴”发去了问候。
“早啊,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呢?被舍友撵出来了?”
没有回答,漆黑的走廊里只能窥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它耷拉着脑袋无声地伫立在紧闭的房门外,宛若一个被剪断悬线的木偶,随着声音缓缓地转过头。
玩家意识到,它正在看向自己。
“什么玩意。”
他小声嘟囔着,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清脆的“咔嚓”声后照明灯昏黄的光晕倾泻而下,照亮地面的同时,也照亮了对门那个漆黑的影子。
它用一种常人绝对无法达到的姿势,歪斜着脑袋,摇晃着张开了嘴。
而后瞬间,冲到了玩家眼前。
“大叔被门外的一声尖叫唤回了魂。”
“小个子‘好基友’本来是他舍友,奈何一朝跳楼突然变异,把自己摔得人畜不分后,连食谱都出现了不小的偏差。自己家的孩子,闯祸了势必要收拾烂摊子,大叔说他推开门对着那小兔崽子就一顿猛打,追着它跑了好几间宿舍,然后就遇上了我们。”
程明雀伸手指了指他和陈彦。
“再后来就没什么好说的啦,我和陈哥,还有那大叔,三个人对着‘好基友’和‘大兄弟’仔细研究了一下丧尸的内部构造,又收拾了几个躺在地上惨遭迫害的好同志,就上来找你们了。”
他指了下桌上的黑卡,咧嘴笑出八颗白牙:“我觉得这上面写了这么多字,印老大你肯定很感兴趣,就顺手拿上来了。”
印桐确实挺感兴趣的。
他不光感兴趣黑卡上的内容,还感兴趣程明雀说过的话。他说他早上听到尖叫声后就起了床,开门的瞬间撞见了丧尸吃人的现场,陈彦上去一电棍就搞定了一个,期间没有获得任何人的帮助。
他这种说法和安祈不谋而合。
安小朋友刚回宿舍就交代了自己的行凶经过,声称自己在感到危险的一瞬间敲碎了走廊另一边的消防栓箱,因为夏泽兴当时吸引了丧尸全部的注意力,所以他干掉“小画家”的难度并不大。
那么就奇怪了,这一走廊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程明雀和陈彦带来的黑卡一共19张,加上他们手里属于四楼的8张卡,意味着在早上短短的半个小时内,一共下线了27人。
这27个人可能来自各行各业,有医生、有警察、有教师、有无业游民,他们不可能武力值相当,也不可能在遇到丧尸的一瞬间就丧尸所有战斗力。哪怕这29人里有一多半都配备了夏泽兴的战五渣,那么5个夏泽兴也不至于干不掉一个“小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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