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演
许沉河却潜意识里从没抛弃过“许沉河”的身份,戏里戏外,他没把自己当成江画,也忘了要将“我”和剧本描述的故事融为一体。
“很抱歉,再来吧。”他投给导演和周围的工作人员满含歉意的笑容,迅速地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晚上七点,许沉河结束最后一个镜头的拍摄,导演满意地喊了句“收工”,他挺直疲惫的躯干,向摄制组的每个人道谢:“辛苦你们了。”
累了一整天,原本该胃口大开,许沉河却没什么食欲。方芮贴心地为他打包了份酱汁肉排,以防他回酒店后饿肚子。
祝回庭和许沉河同层不同房,进房门前,祝回庭叫住许沉河:“照片我发你邮箱了,你回去记得看看。”
“好。”许沉河点头。
“还有,”祝回庭说,“明天早上十点的航班,我们八点在大堂集合,你调好闹钟起床。”
“知道,”许沉河答应,“不会迟到的。”
似乎没什么可说了,许沉河指指自己的房门:“那我回去了,有点累。”
“等下,”祝回庭觉得还是有义务安慰下自己的艺人,“沉河,你今天做得很好了,至少已经进入状态,不是谁都像你进步这么快的。”
许沉河这才笑了:“嗯。”
浸泡在温热的水中,许沉河全身都松懈下来,仰靠在浴缸壁上不想动弹。他甩掉手上的水,摸过置物架上的手机,登上邮箱打开祝回庭发来的文件包。
两辑照片,一辑是街头歌手的装扮,GCDS的印花连帽卫衣和休闲直筒裤,配一双赞洛缇黑色高帮运动鞋,身后背棕色吉他,手里拿未开封的香水,是歌手没蜕变前的平凡。另一辑着一袭杰尼亚修身西服,儒雅严谨,开盖的“黑色火焰”握在指间,是舞会上的惊鸿一瞥。
许沉河做梦都没想过镜头下的自己会这么好看,他左挑右拣,勾选了七八张,又担心遭顾从燃厌烦,于是取消好几个勾,两辑各给对方发送一张,再加上一句文字:顾总晚好,这是祝哥让我发给你过目的。
发完就搁下手机抹沐浴乳去了,也不知接收图片的人看了之后心头轻轻一颤。
顾从燃下载原图,放大缩小细致观察好久,保存好后问对方:如果不是经纪人提醒,你就不会主动发给我看么?
许沉河洗完澡抹完护肤品,带着一身香气钻进被窝,才记起拿起手机看消息。顾从燃的问话让他摸不着头脑,字里行间一顿琢磨,觉得对方该是怪他没有自主想法。
他试探着回复:其实我私心也想发给你看。
第10章 答应我的求婚吧
策划部还没把年会策划方案呈上,顾从燃就把讲稿拟好了。午餐时间未到,他在办公室里无聊透顶,明明手头上还有事要办,心思却全被许沉河昨晚发给他的那句话占领。
唤来周特助,顾从燃问:“许沉河他们几点的航班?”
周特助消息掌握得很全面:“顾总,他们上午十点航班起飞,估计中午十二点前着陆。”
“帮我订一个曲间阁的小包间,我中午过去吃饭。”顾从燃交代完,给祝回庭发短信通知时间地点,希望对方识相地带上许沉河。
祝回庭一下机就收到了短信,他把电话打过去:“你订的大包间还是小包间?”
“小。”顾从燃说。
“能坐几个人啊?”祝回庭又问。
顾从燃反问:“你怎么那么啰嗦?”
挂了电话,祝回庭去停车场取车,先送方芮和Herman回公司,再跟许沉河前往曲间阁。
曲间阁是吃粤菜的,菜系清淡却鲜美,顾从燃叫了六道菜,再自作主张为每人添了个红豆甜粥,以满足自己噬甜的嘴。
包间里暖气充足,祝回庭一进门就脱外套:“呈桉市也太他妈冷了。”
“不是说那边暖和么,怎么不多待几天?”顾从燃按铃喊服务员上菜。
祝回庭拉开椅子:“不是你让我们早去早回吗,顾总?”
顾从燃的余光掠过许沉河的脸,不过顷刻又收了回去:“这不是有好消息要当面告诉你么。”
“我不带男团。”祝回庭很有前车之鉴,两年前顾从燃所谓的好消息是让他带一个刚出道的男团,结果男团内部不和,搞得他这经纪人当得心力交瘁,好歹把男团扶上正道,结局却不是表面看的那么圆满。
“别瞎猜,”顾从燃直说了,“你最看不顺眼的那个宿与迩和公司解约了。”
短暂的沉默后,祝回庭的表情陡然凝重:“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顾从燃道。
“你不早说!”祝回庭反应很激动,他猛地站起来往外跑,差点撞上端菜进来的服务员,到门外时想起外套没拿,他又折返回来。
“怎么回事?”顾从燃想扯住他,没扯住,祝回庭抓起外套向外冲:“他欠我钱!”
服务员放下菜就带上门出去了,不算宽的餐桌两端,顾从燃和许沉河相顾无言。
进门之后顾虑到祝回庭和顾从燃在聊天,许沉河一直没插嘴,此时才提起茶壶为顾从燃添茶:“顾总,喝茶。”
顾从燃二指叩桌,眼睛却盯紧许沉河的脸:“广告平面照拍得很漂亮。”
直白的赞美比微博上粉丝的彩虹屁要来得真实而朴素,许沉河却知道对方灼热的目光是在透过他看谁:“容貌像了,那气质呢?”
顾从燃一下子从对方平静的神态中抽回思绪:“差一点。”
他拿起筷子,箸尖先碰蜜汁叉烧,往许沉河碗里夹一块,说:“你缺了他那份傲气,回庭都说你太斯文了,架子都不摆,这样很容易吃亏,知道吗?”
许沉河嘴边浮着浅淡的笑:“天性使然,改不了,只能尽量避开吃亏的地方了。”
“要是我也能让你吃亏呢?”顾从燃问。
许沉河反驳:“从我来到呈桉市开始,顾总就一直很照顾我,又怎么会让我吃亏?”
有些事不能说得太明了,顾从燃便不说了。菜上齐,两人埋头吃饭,不时对曲间阁的菜品评论三两句,然而再好吃也没能光盘,许沉河要保持身材,顾从燃则选择把肚子最后一点空位留给本属于祝回庭的那碗红豆甜粥。
饭毕,顾从燃送许沉河回家,许沉河在副驾上划拉手机:“我行李还在祝哥车上呢。”
“你行李箱里都有什么?”顾从燃把车倒出来,“你这会儿找他估计他没空接电话。”
“懂,他要追债。”许沉河揣好手机,“没事,箱子里就衣服和护肤品……哦,还有两瓶品牌方送的香水,想给你留一瓶,上次你不是说喜欢吗?”
“我是觉得这香水适合你,喜欢从你身上闻到这个味儿。”顾从燃说。
话虽讲得暗昧不明,但知道江画喜欢的香水品牌,许沉河也不难理解顾从燃的想法。他将手腕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上面有威士忌的留香,闻着让人飘飘欲醉。他不习惯的是呛鼻的前调,或许就像占用江画身份的他,他可以成为对方,但永远不会适应。
车停在浮金苑外,顾从燃手肘搭在方向盘上,上半身转向右方:“明天去4s店看看么?”
许沉河心心念念这个事好久了,当即答应道:“我没问题,顾总有空?”
当老板的人,有空没空自己说了算:“明天上午九点,我来接你。”
晚上许沉河在家看江画生前接的最后一档在海边录制的真人秀,被问到有没有做过什么关于大海的梦,江画答得很认真:“梦见自己变成一尾鲸鱼,算吗?当鲸鱼挺好的,自由自在,想去哪就游去哪,白天能看到湛蓝的天空,晚上能欣赏海面的浮光,多惬意。”
由于知晓了江画的死亡,许沉河才感觉他在节目上说的这段话别有深意。他把这个片段截取下来,刚想继续看下去,手机就接到来电,是祝回庭。
“在家不?”祝回庭问,“你行李在我车上,我现在给你送过来——别他妈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