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演
“给顾总拿电脑去,”周特助抛抛钥匙,“顺便给他打扫下屋子,好些天没住人怕落了灰尘。”
许沉河眼里闪过丝诧异,祝回庭直接把他的疑惑问出来了:“他还在这边买房了?”
陪着顾从燃把炫燃从小工作室打拼成大公司,周特助多年练就察言观色的本领,许沉河一个眼神他便懂了对方的不知情,于是装作无意地道出实情:“买了没多久,盘算着出院后转售出去,不过以顾总的头脑定不会让自己亏钱。”
“他这不是瞎折腾么。”祝回庭有模有样地嘀咕了句。
许沉河没吱声,晚上周特助送来电脑后,他整理着顾从燃铺了满茶几的资料文件,问:“怎么不喊我帮你带?”
知趣的周特助凳子没坐热就走了,顾从燃抓着沓表格顾左右而言他:“那个酒店内部的香水味你不喜欢,免得你去了闻着难受。”
许沉河听着更难受:“你就不关心周特助介不介意了?”
顾从燃捏着纸张翻了一页:“他收了跑腿费的,怎么会介意。”
出院前一晚,顾从燃久久入不了眠。他面向外侧躺着一动不动,听着身后许沉河的气息变得绵长,他悄声翻了个身,手臂绕过去搂住许沉河的腰。
失眠的人想睡却无困意,他有困意却不想睡。这一觉过后他害怕许沉河会收起这半月来给他的体贴,冷淡地看着他说“以后别见面了”。
他陷入两难境地,明知许沉河有喜欢的人了,他还是想不讲道理地把人占为己有,想抛开良知当着那人的面和许沉河接吻做爱,让自己的印记全留在许沉河的身体里。
可毁掉许沉河的快乐是他现在最不情愿的事。
“鸟儿……”顾从燃不敢收紧臂膀,额头抵着许沉河的肩胛骨,用气音轻轻地喊。
睁眼到天亮,被他抱在怀里的许沉河安分得整晚没换过姿势。清晨的薄光透过没拉紧的窗帘伏在两人身上,顾从燃用手肘撑起身子,屈指在许沉河的嘴角右下方刮了刮。
走廊外响起护士推车的嘈杂,顾从燃翻回另一面装睡。许沉河的生物钟跟以前在剧组里一样准时,到点便起来洗漱买早餐,然后回来把顾从燃摇醒。
像顾从燃已在脑海里排练过的剧本一般,医生给他伤口拆线,上药裹纱布时称三天过后如无异常可拆纱布可碰水。一桌面的文件让许沉河全塞进大容量商务包里,许沉河手快地抢走床头柜上的车匙,勾在食指上甩了甩:“我送你。”
剧情似乎在快进,顾从燃在许沉河脸上看到了丝得逞的笑意,只当对方畅快于总算要跟他分别了。
迈凯伦停在医院楼下积了薄尘,许沉河摸过门把,上车后抽了张纸巾擦擦手,状似无意道:“这周特助怎么不给你把车拿去洗洗。”
顾从燃心情很一般,侧靠在副驾上看窗外的街景,没细究许沉河说这话时的试探:“没给劳务费,清洁这一块他不负责。”
“算得蛮清。”许沉河发动车子,“哪个酒店啊?”
在琩槿市呆得久了,顾从燃对周围的路线和建筑都还熟悉,顺口报上个跟许沉河家离得近的酒店地址,以防对方回去还得费时间。
说不清是开不惯跑车还是其它原因,许沉河开得很慢,在慢车道上温吞地挪动,整得周围的车子都避得远远的,生怕这豪车里的人是哪家没有车技却非要出来炫车的富二代。
不长的路程许沉河用了半小时才到达酒店门外,中途没开导航绕错了路,但双方都各怀心思没作声。
他们的电影仿佛终于拉到了尾声,顾从燃解开安全带,说:“我自己上去就行了,你回去吧。”
“哦。”许沉河把车匙递到顾从燃面前,“没其它要说的话了?”
“……有。”顾从燃说。
能不能不赶我走,能不能回到我身边,能不能继续喜欢我。
明天能不能陪我过生日?
“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我知道天天面对我挺辛苦的。”顾从燃勾住钥匙,“可以遇见喜欢的人挺幸运,他让你开心就行。顺便帮我跟唐随道个歉,之前错怪他了。”
都是些什么狗屁不通的官方话,还真是越活越胆小了。
眼看许沉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顾从燃也明白自己的嘴啰嗦了点,可许沉河走错路延长的相处时间于他来说根本不够,他只想再多争取分秒。
车匙被许沉河攥紧了勾不下来,暗暗抢夺中顾从燃触到了许沉河的手,不知从哪处生来的胆子,他松开钥匙包住许沉河的手:“我这辈子最后悔的是把你当成了江画的替身,让你照着他的方式生活了两年。很久以前我妈就说我肯定会后悔,现在回想,我妈看事比我通透得多。”
许沉河没挣开,但是拳捏得很紧,许是在忍受情绪。熄火后车厢冷气散去开始变得闷热,顾从燃的掌心却滚烫得要在许沉河的手背升起一丛篝火,火心当中是他几年来最无畏最真诚的剖白:“我曾经混蛋地把你当成过江画生命的延续,消耗着你对我的喜欢,留给你的全是伤痕。尽管你最厌恶我说对不起,我还是想给你道歉,因为除了道歉,我不知道你还能接受什么。”
仿佛属于自己的台词一结束,代表结局的枪声就会响起,顾从燃用手掌包住枪口,似乎这样就能把子弹挡回去。
反正以后见不了面了,再做最后一件坏事也无妨,往后许沉河要怎么记恨他,也算是记住了他。
禁锢许沉河的手力道比刚才还大了点,顾从燃欠身上前,兜住许沉河的后脑勺,对着那双唇亲了上去。
车厢里闷热得要让人窒息。顾从燃记不清他们上一次亲吻是什么时候了,然而搜不出回忆也无大碍,他很享受眼下许沉河并没抵触的过程。
像一场浇在许沉河身上的暴雨,顾从燃掠夺式的吻充满了霸占欲,淋湿此刻还烙着他名字的城池。他的每一寸土地为他舒展着身体,他们因彼此痛苦,又因彼此而享受。
许沉河等顾从燃的坦白等了太久,可是好像还差一点。在选择相信顾从燃之前,他还想顾从燃坚定点告诉他——
“唔!”脑子一空,许沉河的身子往后倒去,是这台车的主人熟络又狡猾地放倒了座椅。情急下许沉河搂紧了顾从燃的脖子,只听钥匙坠在地上的声音,顾从燃撑在他上方,撬开他的唇齿勾住他的舌头,与他交换着无味的唾沫。
镀膜的窗玻璃外偶有行人路过,许沉河的手从顾从燃颈后滑下来,攥着他的衣服不安又刺激地进行这个绵长的吻。他悄悄给对方回应,唇瓣蠕动一下,被难得细致的顾从燃发现,故意停了所有动作来等他。
顾从燃给许沉河留了退路。
只要许沉河把他推开,他就不逼迫了,最小的期盼被他抢夺而来,他能揣着这几分钟在夜梦里幻想续集。
两人的唇还贴在一起,双方微小的动作都能感受到。许沉河垂着眼用舌尖舔了下顾从燃的上唇,后者心跳漏拍,续上的吻变得温柔而缠绵。
时间过去多久已经无所谓了,顾从燃的时间都在许沉河身上,有时为他停留,有时为他奔流。
凉风习习的初秋,两人在车厢内出了身热汗,顾从燃依依不舍地放开许沉河,托着他的后颈把人扶起来:“你不是他的延续,你是我的开始。”
——和现在及此后的结束。
许沉河还轻喘着气,他眼眶酸胀,等这一句话等了好久。顾从燃眼里的他终于是把江画剥离开来的,他得到的是一份没有他人印记的、完完整整的爱。
“够了。”他满足道。
顾从燃却仿佛听到末日宣判,这件错事他不打算道歉了,许沉河对他的恨意或许会更长久。
手从许沉河颈后抽出来,顾从燃俯身捡起车匙,按开车门率先踏出去:“我给你叫个快车吧。”
“为什么?”许沉河坐在主驾上不肯下车,“我送你上去不行吗?”
顾从燃端着副装出来的平静继续演:“你这半个月来够累了,早点回家休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