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雪
作者:初禾
时间:2020-11-08 10:05:29
标签:乡土
我需要在一个热闹的地方藏起来。
我喜欢我的哥哥,我没有发现吗?
我又不是傻子。
我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对岳昇的喜欢变了质。
他是救了我命的哥哥,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我就是他的一部分。
在他告诉我他要去耘山县支教之前,我甚至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分开,他会有他的生活、家庭,我也会有自己的路需要走。
我规划的人生里,他是最重要的一笔。
如果缺少了他,那这人生就不算人生。
我不用去发现,不用去承认,他就是我的。
周围的人都在喝酒,而我将可乐想象成酒,“借酒消愁”。
我喝了很多,最后在公司宿舍下面吐了。
岳昇在一中工作的第一年,就被评为优秀青年教师,学校本来想让他带夏令营,但他因为要去支教而拒绝了。
不过暑假匆匆过去,支教这件事居然让他的学生更喜欢他。
夏天与秋天的分界线,就像我和岳昇的分水岭。他在一中越来越好,我却失去了几乎所有工作。
我没有告诉他。
秦哥不给我资源后,我只能日复一日跳那些每个动作都烂熟于心的舞。我还是想红,我不甘心。
一天下午,我在练功房耗到精疲力竭,一时冲动,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去一中接岳昇。
到了我才明白,其实我不必这样。旭城的明星一抓一大把,即便是热衷追星的中学女生,也不一定认得我。
天已经很冷了,我买了两杯热奶茶,看见岳昇从门口出来,就冲他招手。
他本来没什么表情,但看到我时,他笑了。
“今天不忙吗?”岳昇问我。
“忙,但秦哥让我休息一下。”我不愿意告诉岳昇我没了资源,“哥,我今天想吃红烧肉。”
艺人要节食,尤其是偶像。我们的伙食被严格控制,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红烧肉了。
岳昇带我回家,做了我喜欢的红烧肉,却在吃完收拾碗时,问我是不是不开心。
我胸口一下子就闷了。
我明明装得和平常一样,他却一眼就看了出来。
他好像了解我的一切。那他知道我喜欢他,我爱他吗?
我很不对劲,我以为没有资源这件事不会对我造成多大的精神压力,我还年轻,才十八岁,有什么好怕?
可其实我快要垮掉了,我的精神恐怕早就不正常。
我丢掉正在洗的碗,忽然转过身,用力抱住岳昇。
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轻轻拍着我的背,就像小时候安慰我那样。
这一刻,我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哥。”我正在发抖,我的声音带着哭腔,肯定很难听,比小太阳的“嘎嘎”还难听。
可我就是用这种难听的,颤抖的声音对他说——
“哥,我爱你,我好爱你,我想和你做爱。”
第39章 岳昇带走了小太阳
岳昇扶着我的肩膀,将我从他怀里拨出来。
他好像对我刚才的“疯言疯语”并不吃惊。他果然早就清楚我对他的心思。我没有说出来的时候,他装作不知道。我说出来了,他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拒绝了我。
“你还小,现在不是考虑那些事的时候。”
他拒绝我的语气那么平常,就像普普通通的早晨,他将被我踢到地上的被子捡起来,说:“山雪,起来吃早饭了。”
我可能真的因为长时间得不到工作机会而精神失常了,几个月以来积累的焦躁与压抑全都爆发出来。我红着一双眼,瞪他,“我十八岁了!我不是小孩子!”
岳昇静默地注视我。
我觉得我们很滑稽,他像深海之下没有波澜的暗流,我像海面上的飓风。我拼了命地兴风作浪,想在他的心底投下浪涌,他却只是隔着千丈之远,无声地看着我。
“呜……”
我忽然胸膛一窒,没头没脑地哭了出来。哭得丑态百出,哭得肩膀不停地抖。
我到底在哭什么?哭岳昇不肯和我做爱?哭人生太不公平?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像个无能的小丑。
忽然,岳昇的手再一次搭在我的肩膀上。但这一次他不是将我拨开,而是将我拉向他。
我撞进他的怀里,他抱着我的头,声音很沉地说:“别哭,没事。”
我忽然什么都感受不到了。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沉稳的心跳声,还有温柔如往日的碰触。
他像一个笼子,将我困住了,却也保护着我。
夜里,我睡在他身边。
他没有满足我做爱的愿望,却没有拒绝我抱着他手臂睡觉的要求。
“哥哥。”黑暗里,我望着他的轮廓,“你早就知道。”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出声,“嗯。”
我将他的手臂抓得更紧,“为什么不可以?”
他说:“有的事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一旦发生,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会彻底改变。”
“不能改变吗?”我问:“哥,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能改变吗?”
岳昇说:“我记得你说过,想在星旭广场最大那块屏幕上跳舞。”
我怔住。
“在任何一行立足,都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我从岳昇的语气中听出几分严肃,“你选择的职业,让你无法随心所欲。”
我一时无言以对。
“睡吧。”岳昇说:“不早了。”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家里已经没人了。
岳昇是个尽心尽责的老师,天不亮就离家去学校。
我走到厨房,看见他给我煎了两个蛋,一旁放着昨天买菜时顺道买回来的吐司面包。
我忽然意识到,在旭城打拼,辛苦的不止是我。
一中离我们住了四年的出租房很远,岳昇今年开始带重点班,起早贪黑,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
他是为了我才留下来。
他更想去遥远的山区,他并不快乐。
我们好像被拉扯进了两个漩涡,在川流不息中撞向各自的礁石。
下午,我回到公司,在电梯里遇到一群十五六岁的小孩。
星腾又开始培养新人了。我曾经是新人里最光芒最盛的一人,现实却一点一点将我的光芒磨尽。
我简直像一只被拔光了羽毛的孔雀。
几天后,我找到秦哥,问他能不能给我一份工作。只要是工作就行,红不红无所谓。
他打量着我,片刻问:“想通了?”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唯独这件事我接受不了。
我摇摇头,越发觉得自己可笑。
这一点我和岳昇还真有些像——我闯荡娱乐圈,却偏是不愿意炒CP;他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却至今还惦记着遥远的山村。
我不愧是被他养大的小孩。
也不知道他当年将我从岳家寨带出来时,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这个不肖的弟弟会馋他的身子。
秦哥将一份文件丢在我面前,“如果你只是想要工作,那就去给他们上舞蹈课。”
站在练功房门口,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我又回到了这个地方。两年前我在这里当练习生,现在我来给里面十五六岁的孩子上课。
我好像成了另一个秦哥。
小孩儿们对我很好奇,他们中的许多人都看过我去年参加舞综的视频,那时我还挺风光。
休息时我们坐在地板上聊天,他们意气风发的样子就像当年的我。
就很奇怪,我明明也才十八岁,他们中年纪最大的比我还大几个月,可我已经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他们却没有,所以他们还是小孩,而我已经是前辈。
一个“忤逆”了经纪人的熊前辈。
我再次接到秦哥的电话是一个月之后。摸着良心说,他真的帮了我很多,我知道他想要捧我,只是他作为偶像时是个十八线,作为经纪人还是个十八线。
他有心无力。
我来到他的办公室,忐忑不安,不知道他想对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