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长夏
他看着我笑了笑:“你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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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7
我猜?
他让我猜?
那我肯定觉得他是因为我。
这真不是我在自作多情,只是他看向我的时候,那眼神儿写得明明白白——邱阳,就是因为你。
我脑子里甚至响起了王菲的歌声: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
BGM一响起,似乎还挺浪漫的。
一阵风吹过来,裹着热浪似的,我说:“今天还挺热的哈。”
头顶的云已经被风吹走,去给别人圈小世界了,我们俩又暴晒在了炎炎烈日下。
他点头:“是,我再给你拿根雪糕吧。”
说完,他起身,进屋,回来的时候又递给了我一根小雪人雪糕。
我很想说就算是夏天吃多了冷饮也不太好,但是觉得自己说这些屁话毫无意义,索性接过来,打开了包装。
我大口咬掉了小雪人的帽子,觉得自己可真是太心狠手辣了。
夏清和问我:“你猜到了吗?”
我几乎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特别摇滚,特别刺激。
“我……”我琢磨着,这话不太好说。
其实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有些迟疑,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期待他的告白还是在害怕他告白。
虽然我以前也不是什么学习好的人,但从小到大经常会被人说:这孩子聪明,就是不学。
当然了,我妈说这句话就跟比赛中人人都有的安慰奖没什么区别,但我一直都是当真的。
聪明了这么多年的我,在遇见夏清和之后,脑子不够用了。
我估摸着,也许是天太热的缘故,天太热了,我的智商跟着院子里的水一起蒸发了。
“我……我吧,我不太能……”
“当然是我爸。”夏清和打断了我。
我诧异地转向他,看着他咬了一口雪糕,竟然因为这个答案,有那么一丝丝的失望。
搞了半天,我原来真的在期待。
他说:“我不回家不仅仅是因为我是同性恋。”
他伸出舌尖,舔了舔雪糕,小雪人的脸被他就那么舔过了。
“他不喜欢我的职业,觉得没有前途。”夏清和说,“我家里人都是做生意的,按照他们的预想,我应该跟在他们身后走和他们一样的路。”
我听着他的话,皱起了眉。
“一开始我是跟着他们走的,但是,有一天我被路边的花花草草吸引了,我对它们散发出来的气味非常敏感,甚至可以将那些味道在我脑子里具象化。”夏清和的声音很淡,很轻,就像是夏天从我们面前飘过挂在我们睫毛上的蒲公英。
他说:“一开始我只是觉得好奇,就开始学习研究,误打误撞就进了这一行。”
“这一行?”
他转过来对我笑笑:“嗯,调香师。”
说实话,我这个糙人对这个行业真的不了解,我甚至在看香水介绍的时候,搞不清楚所谓的没药、松香等等究竟是个什么味道。
“听着就很牛逼。”
夏清和看着我笑:“是啊,而且我很有天赋的。”
我点头,表示信了他的话。
“最开始家里人以为我就是玩玩,直到我开始投入大量的精力在这上面,甚至宣布我要投身其中。”夏清和说,“然后我爸就生气了。”
“然后你就搬到这儿来了?”
“当然不是。”夏清和说,“那时候我们见面就吵架,他越是觉得我做这一行是瞎胡闹,我就越是要做得好。”
“有骨气!”
他咬着雪糕棍笑出了声,笑得眼睛弯弯,像是白天也偶尔出现的挂在蓝天上的月牙。
“原本我做得很好,甚至开始准备自己的香薰品牌。”夏清和不笑了,也不看我了,他转向前方,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他的声音幽幽的,像是从很远的山林传来,他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我的天赋值用光了,竟然……嗅觉失灵了。”
我知道了,他的目光大概是落在了光影斑驳的过去,那些来自回忆里的愁思像是散落在阳光和空气中的尘埃,从过去跟随他一直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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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38
夏清和在说到自己嗅觉失灵的时候,并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委屈地抹眼泪,而是抬手使劲儿揉了一下脸,把那张好看的小脸给揉出了包子褶。
他说:“一开始我不敢让别人知道,然后就很……厚颜无耻地对自己说‘你看,贝多芬丧失了听力也还是可以继续演奏,那你丧失了嗅觉,也还可以继续调香啊’。”
我赶紧接了话茬:“是这么个道理,你们天才跟我们凡人是不一样的。”
结果夏清和低头咬了一口雪糕,然后含含糊糊地说:“事实证明,我不是天才。”
我们人类是很容易自命不凡的物种,好像每个人都想证明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对于我们来说,承认自己就是芸芸众生之中再平庸不过的一个,其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天才终究是少数,而我们是那“绝大多数人”。
“我是不配用贝多芬自比的,”夏清和吃着雪糕,像是在说夏天很热冬天很冷一样在给我讲述一件对他来说应该很难接受的事情,“所以交出最后一件作品之后我就放弃啦。”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竟然是带着笑意的,语气也轻松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作为一个画画的人看不见了或者手没法再拿起画笔了,那时候我应该会很崩溃,虽然总是会抱怨编辑像催命一样催稿,会抱怨每天有花不完的画稿,但如果真的有一天剥夺了我画画的能力,我大概会觉得天都塌了。
跟他一比,我是真的有点儿没出息。
可是,当我仔细看过去,夏清和的眼角有什么亮晶晶地在闪。
那是钻石吧。
“最后一件作品,是叫‘你的长夏’吗?”我脱口而出,然后就知道,我可能闯祸了。
他愣了一下,或者说,愣了好半天,当他回过神,手里的雪糕已经化了。
我从他院子里的小桌子上拿过湿巾递给他,一边慌乱地擦手,一边又不小心把化了的雪糕弄在了裤子上。
其实我不用多问了,或许有些事情,我们已经心照不宣。
他说:“对,对不起。”
“啊?”为什么突然要道歉?
他蹲下来清理掉在地上的雪糕,站起来时说:“我去换条裤子。”
我看他几乎是逃回屋里的,差点儿被门槛绊倒。
那样子有点好笑,有种笨拙的可爱。
我站在院子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第一次觉得或许有些事情不应该逃避,而且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要是现在离开,他会更受伤吧?
但是留下来,他会跟我摊牌吗?
向我告白,然后被我拒绝。
刚刚才跟我说完自己的心酸事,现在又要被拒绝,他会不会一时间想不开啊?
我总觉得他应该是个心思细腻敏感到有些脆弱的人,万一我就这么把人家害了,那我成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