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语冰
“随便。”夏琮在玩手游,说话没有抬头。
郁小龙靠着墙出神,过了一会他起身,去给赵菲倒了杯热水。
“谢谢。”赵菲接过说:“你也去检查一下吧。”
衣服穿得多,从外面看不出什么,郁小龙又是出奇地能忍,他不挂在嘴边上喊,别人就只能看个表面。
表面再破皮流血他都无所谓,所以从他嘴里能听到的,永远只有不碍事的小伤,可施杰都伤成这样了,他又怎么会什么事都没有。
郁小龙看着她摇了摇头,重新裹紧了衣服坐下,不是他硬撑,是真没什么,就是有点莫名的冷,可能是走廊太宽了,哪面都吹得进来风,阴恻恻的刺得皮肤疼。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施杰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没什么大碍,医生给处理好了伤口,但要留院观察一晚上,赵菲说她留在这里,让郁小龙他们先回去。
郁小龙越坐越冷,寒气一阵一阵往五脏六腑钻,脸上的血跟在刚那一场恶战里流光了似的,惨白的灯光一照,比刚刷过的墙还渗人。
他不放心,问夏琮借了电话打给小丁,让他们过来一趟,替他看着点,菜杆那伙人现在做事越发地阴,他们不能掉以轻心。
夏琮说他送佛送到西,郁小龙刚好也想他跟自己回去,好把钱给他,于是等小丁他们过来后,两人再次上了车。
一路上郁小龙都没有说话,没力气,说不动,好在夏琮也像是情绪不高,最后两个人各自沉默。
回到洋楼,下车的时候,郁小龙握车门的手都白了,才支住了没任自己摔下来。
他不知道哪里不对,浑身疼,这种疼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都不及这次,好像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样,走路发飘,自己都感觉两条腿踩不着地,像是虚浮着。
他硬撑着往楼梯口走,夏琮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徐银亮听到动静开门出来,看他这样下意识就想伸手扶,然而不及动作,就被郁小龙狠狠瞪了一眼。
一个“滚”字几乎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徐银亮没敢再动,僵立在原地,回头看到他身后施施然跟着的夏琮,表情顿时变得有些阴沉。
夏琮却好似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眼睛一眯还朝他笑了下,就好像是去别人家里做客,跟同住的室友打个招呼是基本的礼貌。
一直到转过楼梯的弯,墙壁挡住所有不怀好意的视线,郁小龙才垮下肩膀,提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人便直直往下栽,夏琮眼疾手快地捞住了,“不装了?”
郁小龙眼角泛红,瞳孔里浸着水,平时的一副凶相,在这样椅旎颜色的调和下,竟意外平添了几分“温柔”之色。
夏琮心里一动,突然一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操,你……放开我!”郁小龙大惊,别说他没被人这么抱过,就是敢靠他这么近的都没有,这姿势在他眼里除了羞辱,几乎没别的意思。
眼见他要挣扎,夏琮“听话”地把他放下了。
郁小龙没有任何缓冲地摔在楼梯上,本来身上就疼,此刻更是难忍,他一口气憋嗓子里,好一会才喘过来,“你他妈……”
“你睡哪间?我困了,拿完钱就走。”夏琮兀自绕过他,往楼上走去。
郁小龙识时务,知道现在干不过他,万一夏琮发疯,吃亏的还是自己,他爬起来,撑着扶手,勉强把自己送到了三楼。
他走得还算端正,至少走出了个人形。
他不想在夏琮跟前丢脸。
郁小龙站在衣柜的抽屉前数钱,夏琮靠在他书桌上打量周围,其实没什么好看的,简陋又穷酸,家具就那么一点,唯一吸引他目光的,是桌上的一张旧照片。
“这就是你选择剃寸头的原因吗,嗯?小卷毛。”夏琮把相框拿在手里,在照片上的小人儿脸上轻轻弹了一下。
“关你屁事。”郁小龙一把抢了过来,扔进了抽屉。
照片是他七岁生日的时候拍的,对着蛋糕正在吹蜡烛。
他天生自来卷,卷得还非常规整,跟烫出来的羊毛一样,小时候看着可爱,但他不喜欢,总觉得会被人笑话,大了一头卷发气势上就更不允许了。
所以自打上了初中,他发型就再没变过,一直是平头,每次理发都让人给铲到底,留点发茬就行。
“我好歹算是救了你,你就这么做人的。”夏琮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手指时轻时重地敲着桌面。
郁小龙把钱给他,看似十分诚恳地说了声:“谢谢。”
“一句谢谢就完了?”
“改天请你吃饭。”郁小龙看着他,尽管脸色苍白,但语气不卑不亢,丝毫没让夏琮因为这点人情占了上风,“其他的你就别想了,没到那份上。”
“其他的?”夏琮跟他对视,装得无辜,“你知道我想什么?”
“不知道。”郁小龙倒在床上,他劲儿漏光了,现在是一分一秒都站不住了,“走的时候麻烦帮我锁一下门,我就不送你了。”
“锁什么门啊,多此一举。”夏琮把外套脱了,趁郁小龙不备,一条膝盖撑着床沿,朝他府身而下,“学聪明点,留我下来不就行了。”
郁小龙陡然一惊,挺身就要坐起来,“你……”
“这样,钱你也别给我了,我再贴点,你开个价,买你一晚上。”夏琮说着,拇指轻轻魔挲着他青肿的嘴缴,像个循循善诱的风月老手,“怎么样?”
“你是不是有病?!你他妈滚开!”郁小龙挣了一下,当发现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在夏琮地呀制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时,他内心少见地闪过一丝恐慌。
夏琮微片了头凑近,做出要稳他的姿势,各自卓热的呼吸扫在脸上。
郁小龙咬紧了牙,背部弓起,满身的戒备,偏又伺准时机,似乎他要真敢稳下来,他绝对能一口咬死他。
夏琮看出了他的畏惧,正如他猜到他要他锁门背后的意思,他嘴角绽出个玩味的笑来,在郁小龙再次想要反击时,起身离开了。
“那个叫什么麻杆还是麦秆的,你准备跟他斗到什么时候?”夏琮难得换了副正经的面孔,靠回桌子上,给自己点了根烟,“不是每次都恰好有人能救你的。”
郁小龙想说那是他的事,跟你没关系,他也并不需要人救,但这样确实显得很不会做人,至少夏琮这一次的出现,的的确确把他从险境里救了出来。
而且,非常不如郁小龙所愿的,再次把他卷了进去。
郁小龙强撑着心神又看了他一会,确定他不会再突然发神经了,才卸下防备,倒进被子里,“古代止战还靠互市和和亲呢,我什么都不松口,他哪可能消停。”
“他跟你要什么,地盘?”
郁小龙没回答,过了一会,说:“我会派人盯着你的,上次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但愿如此,我不想惹麻烦。”烟抽了两口,被在桌上摁灭了,夏琮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冷冷道:“尤其是你这种逞强斗狠,又无聊至极的麻烦。”
他朝门口走去,手在把手上停顿了一下,却没有接着动作,而是又说:“如果有呢,怎么办?”
“……不会有。”
“那你最好记住,再有我可是会生气的,生气之后会做什么,就不好说了。”
郁小龙意识不清地在床上躺了会,感觉夏琮走了,又好像没走,明知道这时候毫无警觉是件危险的事他也顾不上了。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突然之间又一身冷汗地惊醒,终于后知后觉,自己应该是发烧了。
房间里没暖气,也没开空调,郁小龙冷得直打颤,翻了个身正想躲进被子里裹紧,余光看到自己房门,居然是大开着的。
操……都让他关门了!
郁小龙一边在心里骂夏琮这人果然有病,一边挣扎着起身把门反锁了,再次躺上床,他终于把吊着的心彻底放了回去,很快便不知是晕是睡的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