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语冰
“那为什么还喜欢?”
“没有很喜欢。”郁小龙说:“你今天突然给我,我很意外,我以为已经不会有人吃了。”
不是喜欢,只是有些怀念,不经意的,就算那时候他没吃怕,应该也不会再有人给他买了,趴在马桶上度过的狼狈一晚,成为他人生里体面与否的分水岭。
他再也没有吃过类似的高级货了,而单单是酒心巧克力,在现在很多人看来,不仅不再新鲜,可能还会觉得廉价,就连他回忆里留下的也并不是什么好的口感。
郁小龙神态放松,语气很平常,没有任何的刻意,似乎说这些只是为了完整回答夏琮的问题。
而作为现场唯一的听众,为表示自己尽心听进去每一个字了,“纠正你一点,我小时候没吃过。”
“我童年里都是土土的核桃,没小龙哥过得洋气。”夏琮朝他走过来,把糊了的巧克力抢下,扔进了垃圾桶,再把一碗核桃塞回他手里,“放凉再吃。”
郁小龙:“……”
两人选了部电影,坐在沙发上边吃边看,核桃的香气包裹在蜂蜜的甜味里,又酥又脆,碗捧在郁小龙手上,不自觉他就多吃了点。
夏琮在他再次伸手时把碗拿开了,“可以了,吃多容易上火。”
电影是部美国西部片,很早以前的了,郁小龙这段时间没睡好,缓慢推进的剧情让他有些犯困,他仰头靠在沙发上,想眯一会,感觉到另一边夏琮贴了过来。
他坐得离他越来越近,手自然而然搭在他肩膀上,衣服领口摩挲一阵,指尖凉意慢慢渗进去,郁小龙睁开眼睛,刚要坐直,夏琮一下起身,把他按倒在沙发上。
郁小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夏琮被他这样毫无情绪的眼神看得有些气闷,他把脸埋进郁小龙肩窝,故意挤进他两褪之煎,用下伸鼎了顶他那理,“你不会是姓冷淡吧。”
郁小龙这年纪,又是刚开诨,夏琮不信他这么几次三番地疗拨,他一点想法都没有,没有就不会跟他回来了吧,算是他撒的钩,可他也不能光搁钩边缘咬。
郁小龙被他这不轻不重的一下,撞得下馥启了火,脑子里丝丝绵绵,是黄豆碾过砂砾的声音,他恍惚了一阵,咬牙,“你谷欠望一直这么大吗?”
夏琮的谷欠望确实比一般人大点,但要说沉溺,也没有,郁小龙凭最初的几次印象这么问,听上去更像是在试探什么,夏琮没回答,而是反问:“你没有吗?”
“你现在躺下来让我试试就有。”
“……”夏琮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动作顿了片刻,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无语地笑了。
他当他是挑衅,自己有言在先,不能把郁小龙怎么样,只能抱着他,在他纯上惩罚性地咬了两下,见他始终不回应,不得不收着恼怒,把那点谷欠望硬忍下去。
“亲我一下。”夏琮声音闷闷的,这么大个人,狠是一面,撒起娇也是信手拈来,“让我难过了这么多天,总得有点表示吧。”
“你难过吗?”郁小龙问。
“当然。”夏琮俯在他耳边,“有点自觉小卷毛,你可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主动从我床上下去的人。”
“那可真是荣幸。”郁小龙冷笑了一声。
夏琮一听他语气,笑了,揾热的气息顺着领口灌进去,细微的震动紧贴着他的胸口,“吃醋了?”
“没人能跟你比。”夏琮说:“他们都是过去,只有你,是正当时。”
第三十七章 念与大声念
待过十一点,郁小龙起身说要回去了,夏琮挑了挑眉,看他的表情有些微妙,应该是没想到他会真走。
郁小龙没解释什么,可能在夏琮看来确实挺矫情的吧,做都做了,先例都开过了,再来表现得坚持原则,以他的视角与惯常思维,便成了欲拒还迎的手段。
郁小龙其实没有把□□上的得失看得有多重要,也承认对夏琮有谷欠望,只是他不想那么轻易就泄露底线,更不想随随便便去定义某一段关系。
夏琮轻佻的态度以及无所顾忌的言行是他不安的根源,让他觉得他们之间,比起心照不宣虚假营造的表面繁荣,更像是一场彻头彻尾又昙花一现的狂欢。
而这些夏琮从来没有向他避讳过,谷欠望坦荡于表面,无遮无掩,在他眼里,或许他郁小龙跟那些轻易就能被带上床并且从此不想下来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不,还是有点区别的,就在前一刻,他不仅主动下来了,还要从这扇门里走出去。
郁小龙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矛盾的那一个,既不想被对待得太过轻易,又说不出口想要什么,既没有转身离开的果决,又无法让自己坦然接受,矛盾得滑稽。
夏琮送他到电梯口,问他明天什么安排。
郁小龙说要陪他爸去趟医院。
只听说抛家弃子跟人跑了,没想到后续是又回来了?夏琮不知道现在这样算什么情况,见郁小龙不打算解释,他没问下去,只说:“我送你们去吧。”
“不用了。”郁小龙说。
“我不进去。”夏琮很能拿捏分寸地退了一步,“就在门口等你,结束后一起吃个饭。”
郁小龙起初没说话,夏琮自顾帮他做了决定,再报了个时间和地点,郁小龙没反对,电梯来了,他走了进去。
夏琮跟他挥手,说明天见。
郁行强这次去主要是做复查,之前放疗结束又做了几次介入,病灶已经失去活性,但最近一段时间,听说总是肚子胀没胃口,蔡群英让赶紧带过来再检查检查。
夏琮给郁小龙发消息说他到了,就在挂号大厅里坐着,他什么时候好了跟他说一声。
郁小龙跟郁行强向来没什么话说,蔡群英这次感冒了没陪着过来,等检查结果的时候,郁行强又在手机上玩斗地主,郁小龙看时间还有一会,走了出去。
夏琮坐在人来人往的大厅一角,跟一群大爷大妈挤在一排长椅上,郁小龙一眼就看到了他,给他发消息,手机应该是被他踹兜里了没看见,郁小龙朝他走过去。
位置靠中间,一路磕磕碰碰,靠人收腿缩脚才勉强跨过去,一时闹出不小的动静。
夏琮抬起头,看见是他,笑了笑,“结束了?”
“在等结果。”郁小龙在他旁边的位子上坐下。
夏琮把手里拿着的一个黑色外壳的,看着既像平板又比一般平板小了许多的东西放进口袋,掏出手机来,“你给我发消息了?”
郁小龙问这是什么。
夏琮重新翻出来,“你说这个?kindle,看书用的。”
郁小龙抬眼,“……你还会看书?”
夏琮笑,“我为什么不会?”
“不像。”
“那这样像了吗?”他把挂在领口的一副金边圆框眼镜戴上,配合着收起唇边的笑意,整个人一改往常轻佻的气质,呈现出一种与周围喧嚣格格不入的冷感来。
其实还是不太像。
这样的人郁小龙有幸见过,比起夏琮,夏议身上的书卷气里总是温柔居多,而因为熟悉他本性的缘故,相似的面孔下,夏琮却更多给人衣冠禽兽的联想。
郁小龙移开视线,“看的什么?”
夏琮把kindle划开,递给他,郁小龙一眼扫到上面武松和西门庆这两个熟悉的名字,“水浒传?”
“金瓶梅。”
“……”
“我给你念两句。”
“……”郁小龙以为他闹着玩,哪知道夏琮清了清嗓子,真地念了起来:“……罗裙高挑,肩膀上露两湾新月,金钗斜坠,枕头边堆一朵乌云……”
他声音磁性低沉,咬字清晰,本来周围还算安静,说话都要压低几分,突然有人抑扬顿挫地读起诗来,一时间大爷大妈们十几颗脑袋全朝这边转了过来。
郁小龙头皮炸了,上手一把捂住,眼神示意他赶紧闭嘴。
大概是他此刻如临大敌又束手无策的模样,让夏琮觉得格外有趣,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弯了弯,呼在郁小龙手心里的热气仿佛都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