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语冰
“你过得怎么样?”
“哼。”
“那不问了。”
“不好。”
“哪里不好?”
“哪里都不好。”夏琮说:“你想我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没必要。”郁小龙说。
夏琮把他瘦了一圈的胳膊拎起来晃到他眼前,“这也是没必要?”
郁小龙把手挣开,“不光是你的事,还有我家里面的,一两句说不清。”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收我的东西?”
郁小龙不说话了。
夏琮在他唇上口勿了口勿,刚才还湿漉漉的,才一会触感就变得有些干涩了,“郁小龙,我理解你的固执,也尊重你,但我就是不想看你这样,你明白吗?”
“……不是钱能解决的。”郁小龙看着他,夏琮最应该能理解,钱再多也依然有苦处,就像郁行强,有钱时他走了,没钱他也走了。
“钱是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至少能让你过得轻松点,这就够了。”夏琮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觉得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算了,都过去了,你答应了跟我走的。”
“嗯,我答应了。”不是一时冲动,不是莽撞负气,在看到他人站在那里时,他什么都没想,唯有这一个念头冒着冲动的傻气,却又坚定异常。
“现在?”夏琮问。
“你想现在就走?”
夏琮看似乎只要他点头,他真有这打算,他微微一笑,“过两天吧,留点时间给你道别。”
第五十七章 带走与不带走
施杰是郁小龙第一个需要道别的对象。
他其实已经有预感了,从那天中午回来,看到夏琮从郁小龙的房间里走出来,他就猜到他可能要走。
果然。
“你想清楚就行,我说什么不顶用。”施杰私心当然不希望他走,那么远,去了之后那地方除了夏琮,举目无亲的,也没什么朋友。
得多喜欢他这个人才能做到这地步。
不过要说喜欢,这段时间郁小龙什么样,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所以这个结果,情理之中,只是朋友做了这么多年,要说没点不甘哪可能,“鬼迷心窍了。”
郁小龙没反驳,承认他这评价非常中肯,他就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明知是坑还硬往里跳。
施杰看他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想再说点什么,又觉得都这时候了,说了也是百搭,“算了我不劝了,越劝你俩粘得越紧,我算是看出来了。”
郁小龙笑笑,“赵菲和小丁他们,以后你多照顾着点。”
“用你说。”施杰白他一眼,“管好你自己吧,殷叔那怎么说?”
“我钱都还给他了,他还能怎么说。”
施杰“啧”了声,“有钱人是不一样啊。”
郁小龙这几天不仅还了殷叔的钱,还有施杰的,以前借的那些亲戚朋友的。
当然不是他自己的钱,夏琮硬要给他,不收他就要卖房子。
郁小龙舍不得那套房子。
再说他都答应跟夏琮走了,再计较这些,用夏琮的话说,首先态度就不端正。
郁小龙想法也简单,如果他们能长久,这些钱无所谓,如果长不了,以后再慢慢还就是。
施杰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红了,他吸了吸鼻子,转手给了郁小龙胸口一拳,“经常回来看看啊,反正他有钱,不差你那两张飞机票。”
郁小龙在他头发上撸了一把,跟撸狗似的,施杰居然没计较,往台阶上一坐,半天没再说一句话。
郁小龙请小丁他们吃饭,起初一伙人还有些别扭,他和夏琮的关系,现在但凡脖子上顶那东西还能转的,都清楚是什么。
小周还在私下里猜测是不是徐银亮搞的鬼,要么徐银亮这么多年疯狂骚扰,终于把郁小龙逼疯了,要么就是上次那事是导火索,直接促成了这段扭曲的孽缘。
总之跟徐银亮脱不了干系。
说不觉得怪,那必然是假的,那段时间他们看郁小龙的眼神都有些诡异,倒不是歧视,他们这行,拳脚说话,哪怕是个娘炮,打起来比他们狠他们也认。
就是不敢相信,郁小龙怎么会跟徐银亮是一类人。
后来的某一天,不知道是谁先想通了,说怎么能是一类人呢,首先这个分类就错了,那不是污蔑吗,徐银亮可他妈是个强&奸犯。
众人一下恍然,对哦,那他娘的怎么能一样。
搞清楚了这一点,再后来就没人说了,尽管心里还是有疑惑,不过因为没怎么听过夏琮在外面的名声,再看他小白脸一个,便一致认为郁小龙才是上面那个。
这样一想,心里又舒坦了许多。
今晚这一顿散伙饭,吃到后来都有些喝高了,小周抱着郁小龙就哭上了。
他来这的时间最短,革命友谊却一点不比前面的人浅,一起斗过菜杆多少回呢,也不知道那傻逼后来怎么样了,消失得这么彻底,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小丁比他内敛,坐在旁边喝闷酒,说再干个一两年差不多了,是时候找找出路了,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也好。
施杰有过几轮洗礼,反而是里面看着最冷静的,起初他还劝劝酒,后来就放任他们喝了。
郁小龙有些喝醉了,坐在大圆桌的最里面,短短的发茬被墙面压折进去,看着杯盘一地,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施杰把他扶出来,给夏琮打电话。
夏琮来得很快,施杰跟他一起把人弄上车,他对这人的感情很复杂,从道义上来说,这人救过自己,他欠他一个人情,可从情理上讲,他又对他没什么好感。
可谁让郁小龙喜欢呢,他喜欢,他就是一万个没好感也改变不了什么。
施杰把车门关上,在夏琮上去前,隔着车头的一边叫住他,指了指里面,“对他好点。”
他故意露出几分凶相,“再像以前那样,被我知道了,事先声明,我揍起人来可不比他会手下留情。”
这是实话,很多时候外人看不出来,其实郁小龙比他要心软。
夏琮愣了一瞬,他对施杰的印象仅止于他是郁小龙的朋友,看他这么严肃地警告自己,笑了笑,“记住了。”
“记牢了。”施杰强调,“他跟你外面找的那些人可不一样。”
“放心。”夏琮说:“你随时可以来检查。”
郁小龙不知道该怎么跟蔡群英说,他当然不会告诉她真相,只是听说他要走,她必然又会哭闹一场,现在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蔡群英不见得是真恨他,郁行强不在的那几年,一直是他俩相依为命,她把他养这么大,没少他吃没少他穿,更没有苛待,在郁小龙看来已经可以了。
如果没有郁行强当年留下来的那一笔钱,她可能是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情商又低,做事不够圆滑,当年有几个小姐妹,也被她得罪光了。
那天吵过后,她打了几个电话来,郁小龙都没接,听小丁说她还来洋楼找过他。
郁小龙不知道她是清醒了,还是打算一辈子这样下去,他觉得他们之间确实应该分开一段时间,冷静地看待处理彼此的对与错,而不是永远活在互相指责中。
走,是他已经决定了的,不会跟蔡群英商量,只会通知她。
蔡群英这天从外面回来,门口站着个年纪很轻却气度不凡的男人,看见她一副笑脸,自我介绍姓夏,说是郁小龙的朋友。
她以为郁小龙出了什么事,这几年除了施杰他们,没见他有什么朋友,跟这种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出来的,更是边都沾不上。
夏琮示意她不用紧张,没什么事,郁小龙有事走不开,让他过来看看,并委婉提醒蔡群英,门口说话不方便。
蔡群英忙开门让他进去。
趁着她去泡茶的功夫,夏琮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房间很小,几乎一眼就看完了,东西倒是挺多,各种纸盒,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塞满了每一处能见的角落。
应该是郁行强以前的药之类,还有就是一些零碎,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蔡群英应该不怎么擅长整理,东西摆放毫无规律,整个空间显得很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