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语冰
“那小子认识你,还知道殷叔呢,看来也是这片儿混的,可我见着脸生,要么真像他说的上头有人。”施杰说:“会不会真盯上咱们了?”
“怕了?”郁小龙看着他。
“怕啊,怎么不怕,我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拖家带口呢,你也算在我一口里。”
“少占我便宜。”
施杰笑了笑,又说:“不过怕归怕,昨晚上那事儿要再让老子遇到,还是会这么干,不能让那帮畜生把口子开在我这。”
“怕也没用,来了再说。”郁小龙说:“你把赵菲看好。”
“我是担心你。”施杰强调,“我这里有小丁他们,以前那帮兄弟有事喊一声也赶得及,你一个人住,要不这几天先别去公司了,等看看情况。”
郁小龙想说担心也没用,是祸躲不过,他和施杰的性格都太刚硬,做不来缩头求全,这样的事儿早晚要赶上,不是这次也会有下次。
但想到他的鲁莽和偏执孤行曾经给身边的人带来的伤害,郁小龙罕见地应了一声,这几天尽量少出门,没事就来他店里待着,工作带过来。
当天郁小龙为表态度,待到五天开业才走,施杰亲自把他送回去的。
这个点,夏琮再怎么样也该走了,除非一天没醒过,那样郁小龙半点不犹豫,直接送他去医院,再喊罗少钦来,或者问问宋业他昨天送上飞机的人落地了没。
他开门,钥匙在锁眼里停顿了一秒,从门缝里,他看见了客厅的灯光。
夏琮没走,人在厨房,像以往很多次郁小龙回家时一样,桌上摆着不多不少,刚好够他们两个人一顿分量的饭菜,随意扫过,都是他爱吃的。
第七十三章 信与不信
这房子买来之后没重新装修过,整体已经很老旧了,施杰他们帮忙刷了墙铺了地砖,郁小龙网上随便买了套便宜家具自己组装完就算能住了。
他几乎不烧饭,叫外卖解决,大多数时候跟以前一样,和施杰他们一起吃,所以厨房就更不用说了,赵菲帮忙打扫过一次,但也只是打扫,碗筷都不一定齐全。
抽油烟机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像里面有东西脱落了,发出的响动闷声怪异,未被消化的油烟从半开的厨房里飘出来,弥漫堆积在潮湿的屋顶。
郁小龙被呛得咳了声,他把钥匙扔在桌上,夏琮听见后探出头来,“你回来了。”
重复昨晚的泄愤没有意义,如果夏琮会怕,明白什么是恐惧,三年前他就不会得逞。
郁小龙这样想,一边又觉得,或许这才是夏琮真正的目的,有多少人能经得起不间断的消磨呢,忍的次数多了,轻易再难激怒,总有一天会事态转变旧情重演。
郁小龙走过去,步子跨得急,被夏琮一眼看穿了企图,他闪身从厨房里避出来,下一秒,郁小龙一个重重地甩手,夏琮只来得及喊了声,“哎,火没关……”
推拉门撞在门框上又猛地向外弹开,脱落的玻璃跟老房子的砖墙一起发出剧烈的震动,像随时会塌下来。
郁小龙侧身盯着他,满目阴沉,“你现在除了过去没脸没皮那一套不会别的了吗,还他妈要我说多清楚?”
“说什么?”夏琮略一挑眉,眼尾既藏着不动声色,又似乎有些无辜,他从腰后毛衣上撕下贴着的郁小龙让他滚的便利贴,夹在指尖轻轻扬了扬,“这个?”
“放心,我看见了。”他转身去客厅里抽了张纸巾,擦手指上的油污,“你那沙发难睡成那样,我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那现在是跟我过不去?”郁小龙指向那一桌子菜。
“看你没开火,想给你做顿饭,不喜欢的话就算了吧。”擦完他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再一抬头,“那么在我走之前,小龙哥是不是应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那不是你的。”
“你都送给我了,怎么不是我的?”
“送?”郁小龙冷冷地看着他,字眼里咬着悔意,“如果当初我知道你会像现在这样惺惺作态,拿它在我跟前做文章,那么你也猜猜,我还会不会送给你。”
“所以现在你是想反悔?”
“我说了,那不是你的东西。”郁小龙手放进口袋里才发现,昨天抢下来后,那枚戒指跟那根链子就一直带在他身上,忘了扔,这时候扔又有些刻意。
夏琮轻咳了声,笑笑,“你也会这样耍赖。”
郁小龙偏头朝外示意,门还开着,这么点时间,冷风徐徐灌进来,屋里的温度明显比刚进来时低了几度,原本还冒着热气的饭菜肉眼可见地凉了下去。
夏琮倒没再纠结,把围裙摘了,穿上外套,只是临出门时,咳嗽突然变得频繁起来。
兴明他和夏议只有股份,如果说夏老爷子去世之前夏议手里还有几分实权的话,沦落到要靠夏琮联姻才能自保,可想而知当时的处境。
这两年不知道他们掰回了几分。
如果是挤走郭飞燕之后把公司经营到这种地步,或者实权旁落仍在郭飞燕手里,面临一旦破产将要失去巨额财产的困境,无论哪种,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郁小龙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夏琮怎么还有精力把心思花在他身上。
夏琮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半边身体快出去了又停下,“我烧还没退,能送我回去吗?”
“我看起来很闲?”郁小龙说,忍下了那句是不是你们家快破产你叫不动人了的讽刺。
夏琮皱眉,慢吞吞地想了会,“你以前是不是从来没送过我?”
“现在是要翻旧账?”
“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不算旧账。”夏琮解释,又说:“只是突然很想让你送送我。”
他看着比郁小龙刚回来时脸色难看了许多,似乎病入膏肓,有本事在楼道里等他一夜,在烟火燎人的环境里做一桌子菜,现在却没力气把自己送回家了。
郁小龙没有见过他以如此正经的口吻向他示弱的样子,夏琮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没生过病。
所以他不知道,夏琮以此来拿捏他,是不是跟当初在床上假装被他的强势伤透了心而楚楚可怜地央求好为了让他能更顺从他一点一样得心应手。
他有的是办法让他心软
这样的心软即便在他态度几次转变后,都没能让他下定决心离开他,直到最后自取其辱。
郁小龙不想做得太难看,忍住了把夏琮推出门去的冲动,以他们俩现在的体力悬殊,他要这么做轻而易举。
他开口拒绝,夏琮却打断他,“我答应你,以后不来找你了。”
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可信度,他抬了抬手,“我发誓。”
郁小龙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想不到他会这么好说话,夏琮清晰的眼眸里罩了层薄薄的水雾,看着他的眼神写满委屈又真诚无比。
虽然知道他的发誓可能就跟放屁差不多,但两人在门口僵持了会,郁小龙还是进去关了火,然后他带上门,先夏琮一步下了楼。
夏琮换了辆车,没停在楼道附近,所以郁小龙两次经过都没有发现,他问夏琮要车钥匙,夏琮却摁开门锁后自己坐到了驾驶位上。
“没规定一定要你来开才算送吧。”他降下车窗,笑着催促了一声。
郁小龙对自己居然有那么一瞬真信了他感到无语。
压不下去的烦躁感被油烟浸过之后愈发在他身体里附着蔓延,他开始忍不住回想,那天晚上从酒店里完好无损地走出来并坦然接受分手事实的自己真的存在过吗?
他曾有过那样的肚量,为什么现在却做不到了呢?
过度的愤怒于他无益,或许夏琮就是想看他被激怒,剧烈的情绪被高高挑起,盛放殆尽之后总要回归平静,那时候他便有隙可乘。
就像他选择以那样极端的方式任由他发泄,之后开始提要求一样。
郁小龙克制住所有会令他后患无穷的念头,走到另一边,开门坐了进去。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夏琮说回去,没说回哪,除了大学城的房子,他在这里应该没别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