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全靠对家续命
正如他们约定的那样, 他掌握烛茗的秘密,烛茗掌握他。
“我就知道,今天你醒来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
习惯了势均力敌的赏识目光,猛然被他那样心疼又怜惜的视线看着,烛茗能敏锐地察觉到变化。
虽然有些不舒服,可并不讨厌。
他喝干净最后一口粥,舔了下沾在嘴角的麦片,抬眼:“我也做梦了。”
蔺遥怔了怔,下意识从他手里接过空杯子,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烛茗眼睫低垂,道:“梦到老爷子把我骂了一顿。”
他的梦光怪陆离,身边的人很少入梦,醒了也转瞬就忘。
可昨晚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健步如飞想要削他的画面,到现在还那么清晰。
忽然眼眶就湿润了,乖乖站在原地,任凭老爷子的巴掌拍在背后。
听着怪响亮的,一点都不疼。
“我这还没打你呢,怎么就委屈得要哭了?不像你啊,然然。”老人红光满面的,是他许久不曾见过的精神矍铄的模样,“再不说话我可就走了啊……”
老爷子哼了一声,抬脚就要走。
“等等!”
烛茗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抖。
老爷子转身停下,抬手覆上他微微颤抖的手,一下一下轻拍着,像是每个夜晚他在病房里对他做的那样。
“能晚点再走吗?”他犹豫地问,又意有所指。
老爷子看他,不说话。良久,才和蔼道:“你不是已经留了我很久了吗?”
烛茗瞳孔紧缩,震惊地看着他。
“有些事啊,一次两次就好,多了我也会烦的。”爷爷笑意盈盈,抬手揽过他,抱住,拍了拍烛茗的脑袋,“瞧瞧,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呢。”
脊梁骨被老爷子狠狠戳了一下,尽是埋怨。
“您撑不下去了吗?”他身形有些不稳,紧紧回抱住老人。
“一开始是想多撑些日子的,也放心不下你。”老爷子叹气,“后来看到你也有人陪着,心里就没什么遗憾了。”
“所以我是……”太自私了吗?
“你没有错,这不怪你。生者本来就很难理解即将逝去之人的愿望。有人想苟延残喘着弥留,有人想抛下一切解脱。人活着的理由各不相同,迎接死亡的想法也一样。
“唯一不变的是,我们总有一天要告别。”
……
蔺遥听着烛茗娓娓道来,看他眼眸中的凝重渐渐消散,不禁感到一阵欣慰。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这些天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回去,同时获得了解脱和释然。
一通电话打断了两人的眼神交流。
蔺遥挑眉看着烛茗接电话,见他沉默了一会儿,脸移开手机说:“俞可爱今儿要请我喝酒,你去不去?”
蔺遥蹙起眉:“你最近少喝酒。”
酒品奇奇怪怪还那么爱喝酒,什么毛病。
说着就从烛茗手里抽走手机。
“大白天就找你们老板喝酒,我同意了吗?”
俞可爱在那边委屈:“你瞧瞧这个人又在这儿颠倒黑白,这明明是他之前和我约好的,不是我非要请他的啊。
“他就想喝长岛冰茶,我有什么办法呢?蔺遥老师你劝劝他啊,我俩刚认识的时候他就点过一杯长岛冰茶,我还劝他换个度数低一点的,他还嫌我瞧不起他!最后怎么着,上头到六亲不认,我在纽约街头看他自挂东南枝,别提多丢人了!”
蔺遥:“我来劝,你别理他。”
说着就擅自挂断了烛茗的电话,冷眼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烛茗静默:“……”
你他妈倒是劝啊?
盯了他大概有一分钟,烛茗终于扛不住,举手投降:“不喝了不喝了,行了吧?这才多久就开始管我,蔺老师你长本事了啊!”
“我一直都挺有本事的,你今天才知道吗?”蔺遥眼风淡淡扫过,“今天不去工作室?下期合作竞演要开始准备了吧。”
“休息一天,明天开始。你有事要出门?”烛茗没正形地倒在沙发上,弯眉打量着蔺遥。
这人解开浴衣,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对着镜子比了比,又换了一套,比了比,沉思了很久才找到满意的搭配。
“池导的读本会。”蔺遥一边换着衣服一边说。
平静的声音意外在烛茗心里投下一颗石子。
“池喻导演?!”烛茗翻身从床上坐起来,一下来了兴趣,“就是你之前在看剧本的那个电影吗?原来就是他苦苦等你啊!”
蔺遥和公司的合约六月份到期,在这期间接影视就势必要让星晨分一杯羹,权衡再三,蔺遥还是放弃了这半年的演戏生涯,和公司拉锯了很久,最后上半年除了安排海音的竞演节目外,都只留了些小打小闹的工作。
可影视项目不等人,片方要考虑的因素太多,最终只有一部下半年开拍的戏同意保留他的男主身份,合同留到他解约后再签。
蔺遥一边翻着领子,一边应着。
用池导的话说:“蔺遥,等得起,也值得。”
“早听说他准备冲国外大奖了,你俩也算是不谋而合。”烛茗笑说。
他自己虽然说是全能,什么都涉猎,可演戏到底只是体验人生的一种方式和创作灵感来源。
但蔺遥不一样,从电视到荧幕,从最佳新人到最佳男主,他是踏实认真在转型。
《藏红》将来上映,很有可能国内奖项的大满贯就近在咫尺,所以现在的蔺遥将目光投向国际奖项,可谓野心勃勃。
“说起来他居然会开读本会?我怎么记得他是个脾气很怪的人?演员提点建设性的想法,改两句词,他都能闷闷不乐好几天的那种。”
没有正式拍摄之前,剧本始终是处于持续调整中的,读本会上,演员们坐在一起把剧本读一遍,编剧导演和演员感觉到哪里有问题,就能随时调整。
而池导是出了名的有自己的主意,和他合作首先得在前期沟通上磨掉一层皮。
说服一个有想法的人,只有让他彻彻底底得心服口服才行。
但好在他几乎每部作品都质量很高,总有出彩之处,大多数人掂量掂量结果,哪怕不情不愿,也就硬着头皮上了。
烛茗差一点就头铁去和池喻合作,最后因为行程原因,被蒋星盼劝了回来。
盼盼当时还说,他俩这性格,一个猖狂嚣张,一个偏执任性,在片场打起来怎么办?
“因为这次的编剧大人,治得住他。”
蔺遥把烛茗从床上拉起来,推着他下楼,让他去吃正经早饭。
烛茗一步一回头,好奇道:“谁啊?”
蔺遥木着一张脸:“五陵原上。”
“卧槽!”
不得不说,这个搭配实在有些强大,烛茗看蔺遥的眼神里都带了不少嫉妒。
池喻是近些年屡屡冲进国际大奖提名的新锐导演,而五陵原上则是炙手可热的作家。
热到什么程度呢?编剧署名都署的是笔名。
作家转编剧,往往为业内轻视。可这位作家却是正经科班出身,本科时的电影剧本创作就在青年电影节上大放异彩,不止畅销,就连影视剧本也充满灵气。
“蔺老师面子可真大。”烛茗酸溜溜的,“要不是今年我重心在十周年演唱会,趁你还没签合同,我现在就想撬走您这份资源。”
蔺遥嘴角抽搐,把他按在餐桌椅子上,转身从蒸锅里拿出早餐放在他面前。
听听,不管他们多亲密,对家还他妈是对家,只不过现在撕资源都可以明目张胆地说出口了。
还没等他嘲讽,烛茗就撑着桌子飞快地亲上他嘴角:“感谢蔺老师的早餐。”
“……”就仗着他拿他没办法。
“让我搜搜这位编剧大人,怎么就治得住池导了?”
烛茗咬了一口包子,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还没搜到人,就看到昨天俞可爱竞演的视频和彩虹屁疯狂被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