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全靠对家续命
蔺遥站在玄关处抱着他,眼里满是心疼,轻轻啄去他眼角的湿润:“怎么在医院呆了一晚上,还成哲人了呢?”
纪老爷子去世,来往医院的人太多,他不方便凑热闹,烛茗也不让他去接。所以节目结束后,他就在家等着烛茗,等到将近两点半才等回来人。
只不过……
“你不回自己家,来这儿干嘛?”蔺遥睨着烛茗身后站着的人高马大的男生。
这孩子在他和烛茗开门后便自觉地转身面壁,直到他们拥吻结束后才偷偷转过来。定睛一看,眼角还挂着眼泪,眼眶红红的。
烛茗拍了拍他的手臂,默默摇了摇头,给纪可嘉拿了双脱鞋,牵着蔺遥走进屋。
纪可嘉是第三个出场,表演完才赶到的医院。
来的时候老爷子已经进了停尸间,连最后一眼都没有见上。
少年红着眼睛质问,这才知道是怕影响他舞台表演才决定等他结束再通知的。在病房里冲纪成钊发了一通火,纪可嘉闷声跟上了烛茗,没等他说话,就钻进了他的后座。
“这样的两难,总有一边得后悔。”烛茗的声音中带着冷静,“没见到老人最后一面,愧对的是亡者和自己,影响心情导致舞台失误,愧对的是队友、粉丝还有一切为舞台付出过艰辛的人。这样的两难,如果只有他自己,一时间未必能拎得清、处理得好。纪成钊当了恶人,但至少替他做了选择。”
蔺遥点头,这也是他收到烛茗消息后,没有立刻在待机室告诉纪可嘉的原因。
成年人的世界不是童话,不是非黑即白,有无数错失和懊悔交织在一起,那位先生也不过是为自己的孩子选择了受到伤害最小的一条路。
比起承受粉丝知晓真相前不分青红皂白的谩骂指责,确实离别之痛会更容易治愈。
他和烛茗最清楚,言语的刀刃,时间没那么轻易填平。
“换个角度想,老爷子肯定也不希望因为自己,让他错过自己精心准备的舞台。”烛茗径直躺在床上,眼神放空地说。
“这我知道,可是他为什么非要跟你过来?”蔺遥坐在他旁边,抓起他的手把玩着。
“就让他住一晚吧。爹的擅自做主让他还在气头上,家里还有个只关心遗嘱的娘,自己脆弱的一面又不想让队友看见,他还能有几个选择?”
“……我去煮点汤圆给你俩。”
烛茗低声说了句“不要带花生馅儿的”,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衣服被蔺遥换成了睡衣,整齐叠在床头柜上。
手机里NL群里的消息还是昨晚没有点开的999 ,所有私戳他的信息都被蔺遥以他的口吻简单回复。老爷子的讣告已经在财经版随处可见,商界翘楚的死讯和星降之夜最终竞演占据了搜索框的绝大部分版面。
喧闹人间。
他轻叹了一声,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洗漱后下了楼。
纪可嘉已经起了床,乖觉地坐在餐桌,埋头吃着蔺遥屈尊准备的早餐,目光毫无焦距,似乎在发呆。
不知道蔺遥和他说了什么,少年脸上的表情早已没有了昨晚那般阴翳。
蔺遥把早餐端到他面前:“睡得好吗?”
他点头,给自己和纪可嘉倒了杯凉水:“还行。你呢?”
“啊?”忽然被点名的纪可嘉从发呆中回神,接过水杯,低下头,“一般吧。”
何止是一般,眼睛是肿的,一看就是偷偷哭了一晚上。
“打算回家还是回宿舍?”烛茗问,“等下我送你。”
纪可嘉欲言又止。
烛茗回头看了看正在热着牛奶的蔺遥:“别管他,你可以在这边歇会儿,呆到明天再走也行。”
老爷子很早就有丧事从简的嘱托,出殡的日子定在了第三天。
厨房里,蔺遥挑了挑眉,心里对烛茗这副当家做主的态度很是满足。
“我让爸来接我好了。”纪可嘉低下头,“万一你送我被人拍到怎么办?”
昨天星降之夜最后时刻的登台谢幕,眼尖的人都发现烛茗和纪可嘉的缺席。
老爷子的死讯一出,更是引起了阵阵猜疑。
纪可嘉从来没有像烛茗这样刻意隐瞒过出身,很快就被扒出了纪家长孙的身份。
而烛茗又曾有过“”疑似被棣杉纪总包/养“的黑料,两边互相联系,脑洞大的人甚至脑补出一场豪门狗血大戏,一时间星降之夜的观众和各团粉丝全部加入吃瓜行列。
“拍就拍咯。”蔺遥将三杯热牛奶端上桌,在烛茗旁边坐下,“他什么时候害怕过被拍?”
想当初他们还什么关系都不是的时候,这人都能带着他昂首阔步并肩走在成都的大街上,这种事烛茗可还真没怕过。
“可是……不一样。”纪可嘉看着烛茗,到底没把话说出来。
他竭力想要和纪家划清界限,如果和自己一起被拍到,肯定会困扰的吧?
烛茗安静地喝着牛奶,末了,放下杯子,缓缓将唇边的白沫舔去。
随后看向纪可嘉:“自己的事情都没想明白,就开始操心大人的事了?等会儿吃完了自己去洗碗,顺便跟家里说一声你在我这儿。”
“哦。”纪可嘉乖乖点头,拿起手机和纪成钊报备。
没过一会儿惊慌地抬起头,看向烛茗,瞳孔闪动。
“怎么了?”烛茗皱眉,“是你爸不同意,还是你妈怕我谋害你?”
纪可嘉脸色刷白,摇着头将手机递给烛茗,蔺遥微微转头看了过来。
#烛茗的真实身份#
#烛茗和纪家的关系#
烛茗这些时日在医院探病的照片被悉数曝光,凭借着这些照片,言之凿凿地描绘了一幅“当红艺人竟然是豪门私生子”的画卷。
“难怪会传出那样的消息,原来是父子?!”
“所以烛茗和纪可嘉实际上是同父兄弟!!!我就说怎么看节目的时候感觉纪可嘉的眼神那么奇怪呢!”
“这一路顺风顺水红透,怕不是也是靠了父亲,难怪这么嚣张。”
人们自以为是地恍然大悟,将这来路不明的爆料信以为真。
震惊诧异的,阴阳怪气的话语充斥着屏幕。
“你找人爆料的?”蔺遥把手机还给纪可嘉,转头问他。
烛茗摇头:“不是我,也不是卢叔。我们没打算这个时候说的。不过就我那段时间跑医院的频率……被拍到也不是什么有难度的事。”
怪就怪在放料的人没有提前联系过他。
“别想了,先好好休息。”蔺遥对两个人说,“出殡和葬礼还有你们辛苦的呢,去歇着吧。”
刚出道的时候,祖母去世,蔺遥陪蔺如江跑前跑后整个人都脱了一层皮。
而纪家帮忙的人手多,诸如医院死亡证明、上报殡葬管理部门、注销户口这些琐事根本用不上他俩操心,何况有纪成钊主持大局,烛茗和纪可嘉做自己该做的事就好。
烛茗看着纪可嘉回房后,整个人挂在蔺遥身上,一句话没说。
蔺遥环住他的腰,身体微微后仰:“难过的话哭出来就好了。”
“哭不出来。”烛茗叹了口气,下巴抵在蔺遥颈窝,“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我知道自己始终是一个人,所以唯一视为亲人的人走了,不过是回归了常态。”
蔺遥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不是一个人,有我呢。”
“是,有你。”烛茗淡淡笑了一下,“说实话,那个爆料我根本不生气。这两天忽然意识到,纪成镜说得对,纪家的身份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能让我以家人的身份,堂堂正正站在老爷子的葬礼上,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其实都不重要。”
前二十多年,所谓“身份”对烛茗来说是浮云过眼,而现在,“身份”有了新的意义:是老爷子去后,他们之间一切亲情爱重的纽带和证明。
“烛茗。”蔺遥声音低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