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制情敌
霍明煦笔尖一顿,慢慢放下笔,“有人给你送来四十万?”
“是的,几个月还是半年,我不太记得清了。”
“钱呢?”霍明煦又问。
“钱我一直没动,前几天连叔叔帮我放到安全的地方了。”
霍明煦看一眼连光济,连光济连忙解释:“我是连保险箱整个抬走的,绝对没有破坏指纹什么的!”
“……我不是说指纹。”
“那我肯定也没动过!”
“我也不是说您动过那些钱…”霍明煦嘴角居然出现一丝笑意,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他立刻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严肃神情,转过去问席之空:“他们拿现金给你的?”
席之空点头。
霍明煦在本子上写了一个巨大的“四十万”。
本来他看卷宗这案子也没什么问题,但席之空说他收到了四十万——谁会这么好心,给一个以极其恶劣的手段杀了人的杀人犯的儿子,送来可以维持生计的四十万巨款?
席之空:“叔叔——”
霍明煦抬头看他,他又连忙改口:“哥哥,我爸爸真的不是杀人犯,我觉得那个钱肯定有问题,但是当时我不敢说,我怕……”
“怕什么?”霍明煦反问。
席之空低下头咬着嘴唇,艰难开口:“从我小时候开始我们家就不是很富裕的家庭,我爸不可能为了钱就——不可能为了钱就出卖自己,这四十万,或许只是别人给他的附加条件。”
霍明煦看着席之空又笑了,他靠在座椅靠背上伸了个懒腰:“小小年纪,想得挺多。”
“我——”
“没事,很正常,你说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出现。”霍明煦想起什么似的,反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电脑绘制的照片和一张普通照片递给席之空,“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席之空歪着脑袋看桌面上两张照片说:“这个我知道,他就是——他就是受害人。”而后他看着那张绘制的照片皱着眉头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又道:“这个人…我不太确定,但是我好像见过。虽然我没去过爸爸上班的公司,但有一次我去工地上找过他——不行,我不太确定,我只是看着眼熟。”
霍明煦立刻两眼放光坐直了靠过去,看着席之空问:“你再好好想想,那时候你有十几岁了吧?应该还记得?”
席之空又盯着看了会,然后双手捂着脸沉默地思索,脑海里飞快的回忆着当时去工地找席初志的场景,一些零散的画面慢慢在他眼前拼凑出完整的记忆片段。
那天他是因为要去给席初志送中药,到的时候席初志正在招呼吊车吊建材。他一路小跑道席初志身后,踮着脚拍了拍他的后背,喊他:“爸爸!”
席初志回头,面上都是灰,被汗水打湿之后花了整张脸。他把安全帽摘下来待在席之空脑袋上,拉着人往活动板房走,边走边说:“下次不带安全帽不要过来,太危险了,昨天差点就出事了。”
推开席初志临时寝室的门,席之空坐在椅子上问他:“出什么事呀?”
“有个领导视察,进来的时候恰好有个工人没带安全帽,他刚说这种情况很危险,结果上面突然掉了一块石头下来,正砸在那工人脚边,你说危不危险。”席初志把保温杯拧开,到了一杯药在塑料杯里,一回头看到席之空手里扯了张纸巾冲他过来。
“爸爸,你不是保安吗?为什么在这里?”席之空坐在席初志旁边的椅子上给他擦汗,“这里实在是太辛苦了。”
席初志笑说:“对我来说哪里工作都是一样的,公司安排去哪里就去哪里。”
席之空撇撇嘴,看上去并不认可他的说法。
“你先回去吧,煮好饭,爸爸回来做菜——爸爸今天一定早点回来。”席初志站起来往窗户外面望了一眼,忙冲席之空摆手:“快走快走,等下领导来检查看有人没安全帽爸爸又要挨骂了。”
“好吧,那我先回家煮饭哦。”
席之空刚从里面拉开活动板房的门,外面扬起的灰尘就迷了他的眼睛。他条件反射蒙住眼睛,席初志忙上前一步捂住他的口鼻把他往板房里面带。
“咳、咳咳!”席之空狠狠地呛了两口,等灰尘散去,他看到几个人拿着铲子锄头的站在不远的空地上。
席初志眯起眼睛看了看,把席之空拉到身后去站着,自己往外走了两步。席之空在他身后探出个脑袋,又被他按了回去,“回去!”
被按回去之后席之空又不死心地从另一边探出头看,对面两个人朝他们走了过来,面上都不是客气的表情。
——回忆到这里,席之空渐渐对霍明煦拿出来的电脑绘制的照片上那个人有了印象。
因为那个人后来差点打了席初志,手里拿着铁锹嘴里嚷嚷着“给钱!”、“不给钱我们就上省政府!”、“把你们老板叫出来!”这样类似的话。
席之空脑海里的画面越来越多,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多,他紧闭双眼仔细回忆着那人的样貌,画像上的人就慢慢和他脑海里那个人重叠在一起。
他突然放下手,敲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他说:“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霍明煦追问。
“我想起来这个人,他叫…叫什么…”然而席之空所有的记忆又卡在了这人的名字上。
当时几个人直接冲着席初志走过来,二话没说就要把他拉出去,说是让他带着去找总经理,他们要讨个说法,不行的话就别怪他们不客气。席之空被席初志锁在活动板房里,只能紧张地扒在窗户上看。
除了那群人,很快周围就聚集了许多工人。席之空隐隐听见为首的人直接指着他爸的鼻子骂“你不过是条看门的狗”。
——你不过是条看门的狗。
席之空太阳穴发胀,耳边只剩这么一句话。随后他眼前的画面又一次破碎了,隐约看到那个人拿着锄头差点朝他爸挥下去。
而后他身边的同伴——就是席初志案子里面那个受害者,拉住他的手臂说了一句:老七,冷静点,别闹出人命。
老七,好像就是这个人!
席之空抖了抖嘴唇做了个深呼吸,终于颤声说:“老七,他们叫这个人老七!”
“这么说,你确实见过这个人?”霍明煦眼底涌上意思惊喜的神色。如果说之前他是一半证据一半直觉来判断两个案子相关联,那现在他基本就能断定这两个案子之间确实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了——不仅作案手法一直,受害人还曾是一起讨薪的伙伴。
席之空反复地又看了那张画像好一会儿,终于肯定道:“对,他们叫他老七,我见过他一次,就在爸爸的工地上。”
霍明煦写下“老七”两个字,问他:“老七肯定是个外号,别的关于他的事情你记得起来吗?”
席之空迟疑着摇摇头,而后咬了咬下唇又说:“回家我给爸爸擦药的时候,他好像接了一个电话,有人叫他…叫他劝劝?”
“劝劝?劝谁?”
“劝谁我不知道,但是说他们约在公司见面,挂了电话爸爸跟我说那两个人是来要工资的,他们算是小包工头,带了很多老乡来做事,结果没拿到钱。”
“这两个人是老乡?”霍明煦指着桌上两张照片问:“你现在说的这些,能确定没错吗?”
席之空抿唇,轻声说:“我能记得的我都说,记不太清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霍明煦轻咳两声:“那你再仔细回忆回忆。”
“其他的我真的记不清了——这个‘老七’的名字里好像有一个‘其’字,我只听到这么多,电话里。”
“好,没关系,那……”
……
这场“谈话”持续到了晚上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