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缪斯
这天的游乐场里,游园的花车多了一辆被装点得红红火火的,最上面那层站立的是个穿着旗袍的外国姑娘,大红大绿的配色,配合过于花哨的刺绣图案,易澄看了没忍住笑出了声——欧美人对东方文化的理解总是有所偏差,可是不妨碍他们也喜欢热热闹闹庆祝异国他乡的节日。
在游行的队伍路过易澄身侧的时候,他和陈景焕一齐抬着头看,那白人女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虽然肤色苍白,但是易澄还是长着一副明显的亚裔五官。女孩反应过来,立刻活泼地向他们这里挥起手:“新,撵,快,惹!”非常非常蹩脚的中文。
易澄笑得更欢了,他腼腆地伸出一只手,向着女孩地方向挥了挥。
陈景焕立在他身边,安静等着花车的队伍都过去,才终于向易澄开了口:“之前说,等我重新开始画画,就答应跟我。”
“等我回去之后,就会着手准备春夏季的设计。”
男人难得严肃的看向易澄,神色专注而柔和,就像是天空融化在他的眼眸中,易澄看得出神,一点一点靠近他,想要将他眼中的神色看得更清晰些,却忽然被陈景焕微微俯身吻住了嘴唇。
烟火在此时绽放,窜入无边无际的星空中,火花也化作了星星,消散成为装点夜空的一部分。这时候,周围有人发现了这对相拥的情侣,善意的哄笑声从周围传来,还有几个热情的姑娘冲着他们吹响口哨。
易澄臊得一头栽进陈景焕的怀里。
下雪了。
陈景焕用英语对着围在一旁的人说了两句话,大意就是他的男朋友害羞,谢谢你们的祝福之类。他本应该是不喜欢热闹的,可今天的热闹却很反常的让他感觉到舒心……嗯,当着别人的面宣示自己的主权,这种感觉还不错。
撤离了人群,两个人躲进糖果店里避开雪最大的时候——要知道北欧的雪和国内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动不动就是没人小腿肚的积雪,要是不避开的话,凭着易澄这个身体状况,肯定又要生病。
糖果店里面弥漫着一股焦糖混合着水果的香气,或许是为了烘托复古的气氛,这里还用的是老式的壁炉,熊熊的火焰烧着,勾着室内的气温暖意一片。抱着猫的老板靠在躺椅上,一头白发,合着眼小憩。
陈景焕坐在易澄的对面,看着男孩通红的鼻尖,他一双清澈的眼睛仍旧含着点活泼的气息,那样鲜活,那样蓬勃。
就在这一刻,陈景焕忽然意识到,相比起永远关在笼子里的鸟雀,在森林里的歌声似乎会更加动人。反正……反正他早已驯服他的玫瑰,他只要吹响回家的哨声,他的易澄就一定会回来,他相信。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爱。
“……你以后有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他蓦地发问。
易澄愣住了,他缓缓道:“什么意思?”
“就是,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与我无关。”
什么叫与他无关?!易澄着急起来,他怕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梦,陈景焕会就此撒手让他离开,情急之下,也不顾虑那么多,男孩眼眶立刻泛了红:“你,你不要我了?”
作者有话说:
修正扭曲的关系,希望易澄小可爱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把陈当做他的全部。
第78章
“下一场的春夏季,你来登台表演吧。”陈景焕认真地看着易澄,“你之前不是跟我说想弹琴吗?”说实话,让陈景焕自己提出这个建议,他内心是拒绝的,但是只要一想到,可以借此机会让所有人都看到这支漂亮的玫瑰,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的玫瑰吸引,他再向所有人宣布玫瑰的所有权……
这样一想,似乎心中那些阴暗的占有欲就消退了一些。
易澄红着眼眶,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唯一一次登台的机会,给他留下的印象并不坏,可是后来随着技术一点点的进步,他再回想起之前的那次演出,总觉得还有很多可以完善的地方……再次登台吗?
他承认,一开始对钢琴并不算喜爱,曾经那是他苟活的手段,后来变成了为讨陈景焕欢心的行为,现在呢?现在……他也渐渐能从那些音符的变化中体会到音乐的美感,就连一向严格的霍尔教授近来都对他的表现赞不绝口。
“可是,你会不会不开心?”
去年易澄要求去参加秀场的时候,陈景焕就明令拒绝了他想要登台的想法——他只允许易澄跟着一起去参观,可却再没愿意让他再出现在公众面前。虽然,易澄当时也是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所以在遭到拒绝之后来不及深想,但是他心里还是清楚的,陈景焕从来都只愿意将他藏在一个只有男人自己能看到的地方。
壁炉里面的火焰烧得正旺,几声噼里啪啦的声响从里面出来,声音细微,却足以在安静的房间里传递很远。靠在躺椅上的老板咳嗽两声,睁开眼向两人坐着的方向看过来。
连同老板怀里抱着的猫也转了头,喵呜一声,不太满意主人的动静将它吵醒。
“你开心吗?”
易澄听见男人这样问,他诧异地抬了头,看他,借着稍显昏暗的光线,想要仔细打量清楚陈景焕的表情。
“我原先告诉过你,如果你不愿意我做什么事,我就不会再做了。”可惜一旁糖果架子的阴影落在陈景焕的脸上,易澄本就视力不好,这会两个人距离一远,他就更加看不清了。
可是,男人的语气是温和的,犹如春天最后一场雪。
“同理,如果你想做什么事……”
“就去做吧。”
这是陈景焕的承诺,易澄一直都知道,这个男人对他从不说谎。从最开始见面的那一刻起,他从来没有违背过自己的诺言,即使是在让易澄感到最灰暗的日子里,陈景焕也只是以沉默面对着易澄的凌厉的发问。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易澄才从始至终放不下热切的喜欢。他见过太多人撒谎,小丑会撒谎,为了快乐,魔术师也会撒谎,同样为了快乐。那些虚伪的笑脸和收藏家手里的赝品没有分别,它们没有价值,随时都可丢弃。
可当他与陈景焕待在一起的时候,悲喜从来明确,这个男人无疑是骄傲的,他永远在心里为这个现实的世界竖着一道高墙,他不屑说谎,所以痛楚和快乐一样深刻,融在皮肉下方的骨与血里,控制着易澄每一道情绪的起落。
他好像找到了那把钥匙,不,准确的说,是陈景焕亲手将这把打开他内心世界的钥匙放在了他的手上。
当骄傲的爱人低下头时,没人会不为之动容。
“怎么哭了?”
陈景焕坐在桌子的对面,平静地看着对面的男孩。
他哭了?
易澄愣怔着伸手摸在脸上,指尖湿润一片,眼泪像是决堤的河流,从眼眶里不停流出。他怎么也止不住泪水,就算他是知道的,他不难过,他很开心……他太开心了。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个建议。”
“我……”易澄胡乱用手抹着眼睛,“我喜欢。”
陈景焕的表情总算有了松动,他一边站起身来,一边低笑着发问:“那你喜欢我吗?”他的声音很轻,易澄几乎听不大清。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老板咳嗽起来,老人拄着拐杖在地面上重重敲了两声,向着两个人的方向走过去,叽里咕噜用外语对着陈景焕说了一通,就连怀里面抱着的老灰猫也喵喵叫得凶狠。
易澄被这种突**况打断,擦掉眼泪抬头看着交谈的两个人,他这才觉得自己之前的外语课全是白上了,要不然怎么这会半句都听不懂两个人的交流。
最终陈景焕拽着他起来,随手买下了一大袋子草莓馅巧克力,牵着他走出了温暖的糖果屋。外面的雪还在洋洋洒洒地下,易澄的身体对寒冷不太耐得住,很快他的鼻尖就被冻得通红,可他还是抑制不住觉得开心——他知道,陈景焕在明确表达着他对自己的爱意,他在让步,他在为两个人的未来做出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