撸猫综合征
高中时代,梁易澄曾以为俞清铭的直觉和洞察力,别名叫gay达。毕竟,和几乎一眼就能认出同类的俞清铭不同,梁易澄是没有gay达的。
他看谁都是直的,甚至有时照镜子都觉得自己是直的。
当然,在他那些青春旖旎的梦里,从来就没有女主角,可他竟然还没想过去找原因。
可能这世上就没有比他更稀里糊涂的gay了。
因此,当俞清铭把他堵在放学后的教室,委婉地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女生的时候,他才醍醐灌顶。
就像是一条在漆黑的夜里迷路已久的小船,忽然被几万瓦的舞台聚光灯打在脸上那样。
他呆立了一会,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激动地喊道:“是,我是!那你呢,你也是gay吗?!”
俞清铭目瞪口呆,惊恐地环视一圈,差点就想拿黑板擦堵上他的嘴。
后来,梁易澄一直把俞清铭当好兄弟,俞清铭也一直拿他当好姐妹,两人经常一起犯蠢。
但时间久了,梁易澄终于察觉,俞清铭其实是很聪明的,真正蠢的,大概只有他自己。
上次,俞清铭就是那样轻而易举地戳破了他苦心经营的拙劣谎言,逼迫他面对自己的内心。
正因如此,他才会感到恐惧。
但不管符朗究竟是不是真如俞清铭口中所说的那般,他都不打算逃开。
梁易澄轻车熟路地打开符朗家的门,小白猫迈着慵懒的步子,走到梁易澄的面前,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弓起的猫背分外的高耸。
小白猫又长大了。
他揪着小白猫的两条手臂,把它提了起来,掂了掂,严肃地说:“小白,你长胖了。”
小白猫不搭理他,扭开头,不悦地蹬了蹬腿。
梁易澄放下猫,从包里翻出了干净的衣服换上,才抱着猫进了屋。
路过符朗的房间,他犹豫了一下,把猫扔进客厅,才小心翼翼地打开卧室门,钻了进去。
床上,枕头还是只有一个。
衣柜里,他的衣服依然整整齐齐地放着。
梁易澄飞快地退了出来,关上了房门,悄悄松了口气。
符朗今天又给他做了饭。
梁易澄一边热着饭,一边哼着歌,忽然想起了符朗发给他看的排班表。
昨天符朗上的是大夜班,从晚上十一点上到天亮,今天却没有休息,下午四点不到又出门了上小夜班了,深夜才会回来。
却还抽空给他做了饭。
要说符朗这是在耍他……那就尽管耍吧。
梁易澄搂着猫,自暴自弃地倒在沙发上。
小白猫有点嫌弃地踩了几下他的肚子,扭过身拿屁股对着他,才安稳地坐在他的胸前,尾巴一甩一甩的,在发呆的梁易澄脸上扫来扫去。
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之后,梁易澄终于把猫赶走了,坐起身,揉了揉鼻子,眼睛都红了。
好想见符朗。
作者有话说:
符白白开始儿大十八变了【痛心 大概大噶都猜到了 副CP出现啦……至于要不要为这对一看就能掏空我肾的副CP开车……这就看我以后的心情叭_(:з」∠)_
第16章
接到梁易澄叫他一起去看宠物展的邀请,符朗是很意外的。
想起梁易澄那动不动就红的脸,他有点讶异于梁易澄表现出的大胆。
符朗知道自己应该像对待别的追求者那样,和梁易澄划清界限。
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起,梁易澄从“别的”里面被区分出来了?
符朗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不想思考了。
他已经够累了。
哪怕只是多接受一份简单纯粹的感情,都可能会把他压垮。
可他拿起手机,似乎就能看到那对清澈明亮的眼正期待地在屏幕那端盯着他。
符朗叹了一口气。
从梁易澄出现的那一刻起,符朗的人生就多了许多的例外。
比如说,他竟答应了让梁易澄这个素不相识的网友到自己家撸猫。
那段时间,杨逾看不惯他寡欲清心得像个垂暮老人的生活,逼着他下了个“Greened”,还天天念叨他发动态,好让附近的有心人知道他是个活号,给他增加点生活情趣。
符朗对杨逾那种频繁约炮的行为不予苟同。但据他对他杨逾的了解,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劝得动这个发小,也架不住来自杨逾的地狱式轰炸,只好投机取巧,在上面发了点猫的照片。
出乎符朗意料的是,他的动态的点击量十分惊人。不知是不是符朗家地处大学城附近,年轻的男大学生对养宠物的老男人兴致勃勃,评论里来撩骚的人数不胜数。
在那些让他头疼的骚话里,他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例外。
有一个人,真情实感地在约炮软件里吸猫。
【一只橙:嗷!更了更了!小白今天也好可爱!】
【一只橙:小白的小肉球果然是粉的!想捏! 】
【一只橙:毛有点打结了,白狼哥你要买个宠物用梳子给它顺毛啊!】
注意到那个名叫“一只橙”的人每逢他更新必定占据前排回复,符朗明白这人可能是摸清了他的更新规律。
符朗并不是掐点更新的,只是刚巧那段时间他的排班很规律,每四天休息一回,闲来无事便发发动态。
符朗起初发动态确实是为了完成杨逾的任务,但自从发现了“一只橙”这个骨灰级粉丝,他终于体会到了点晒猫的成就感。到了后来,给苦苦蹲守的“一只橙”发猫片,然后等待对方的赞美,已经成为了他的乐趣。
但是,这也不过是他黯淡无光的生活里的一个模糊的光点。
恰逢要更新动态的那一天,符朗刚值完一个大夜班。
他运气不太好,一晚上病人状况频出,传唤铃就没有消停过,忙得焦头烂额。
快要天亮的时候,一名高龄病人突然呕吐不止。符朗和值班医生也顾不得他满身都是秽物了,竭尽全力做好了紧急处理,老人的情况还是没有改善,呕吐窒息的情况更严重了。
老人的病情很复杂,呕吐的起因不明,但剧烈的呕吐和其导致的严重后果接踵而来。仪器显示老人全身的脏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竭,需要进行复杂的手术抢救。
但老人和家属曾签字要求消极抢救,好让长期受病痛折磨的老人最后时刻能少受痛苦,安详离去。
短短十五分钟,老人就离开了人世。
符朗沉默地回到休息室,脱下那身抢救过程中弄脏的白衣。白色的短袖护士服上沾了不少血和秽物,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却又无比熟悉的腥臭味。
符朗赤着上身站在洗手台前,用那又尖又硬的洗手刷,仔仔细细地,一遍又一遍地洗着手。
冰冷的流水浇在他刷成赤红的手臂上,激起了阵阵刺痛,终于把他从噩梦拉回了现实。
符朗用冷水洗了把脸,才转身去洗澡。
工作五年,符朗见到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他的内心平静,但他希望自己还能再漠然一些。
这样他也许就不必为这还有希望挽回的生命感到压抑窒息。
即使那是一条被放弃了的生命。
一条被医生,被家人,被老人自己,放弃的生命。
可世上有那么多的人,想要在这世上多停留哪怕一秒,都没有机会了。
放弃是那样的奢侈。
符朗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不长的指甲深深陷入了肉里,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临近交班时间,符朗接到护士长的电话,请他帮顶一个白班。
通宵大夜班后再连轴上八小时白班,在医院里并不少见。
值夜班的资深医生还有不少连轴工作36个小时以上的,他一个年轻男护士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拒绝。
下班后,天灰蒙蒙的,没多久就下起了雨。
符朗打着伞,还是被刮了满脸冰凉的雨水。
恍惚间,符朗真的觉得自己随时都会猝死。但他的内心是不可思议的平静,甚至有种解脱感。
符朗想起那个半夜去世的老人。
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他们都放弃了。
唯一不同的是,老人放弃了,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