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爆红
在祁濯开口的一瞬间,他心里烧得正旺的火像被一盆水直接浇灭,只剩下一缕青烟在空气中飘来飘去。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对着祁濯将内心的情绪暴露得一干二净。
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就算是他看着自己母亲坐上火车的时候,他也只是沉着脸目送她走,只有在回老房子的路上流了几滴泪——虽然母亲骗他说很快就会回来,但他心里面有预感,自己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母亲了。
从此他习惯了用獠牙来招呼这个不怎么美好的世界,而不是眼泪……绝不是眼泪。
祁濯带他回了公寓,郁子尧倚在沙发上看着私人医生在他面前忙前忙后,神色冷静,如果不看还红肿着的眼睛,谁也猜不到他刚刚哭过。
“需要拔指甲吗?”郁子尧发问。
医生在他的脚上盯了良久,最后点了点头,告诉他:“如果不拔除的话很容易感染,需要拔掉。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新的指甲很快就会……”
“拔吧。”郁子尧打断了他的话。
打麻药的时候郁子尧直接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他咬着牙一声不吭,祁濯站在他旁边看了他一眼,随后将郁子尧自己的手从大腿上拽下来。
“你干嘛?!”郁子尧大喊。
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一说话就没忍住叫了出来,毕竟打麻药的针头并不算细,注射的时间像是被痛意生生拉长。
“你要是疼就捏我吧。”
祁濯长腿一跨在郁子尧旁边坐下,紧接着他的手掌就被人大力捏住,小狼崽子力气不小,捏着他的掌心仿佛一把核桃钳,而他的手掌就成了可怜的核桃。
男人平淡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耐不住的表情,低下头去看郁子尧却对上他恶狠狠的一双眼睛。
祁濯哑然失笑:“怎么,还非得找个人陪着你疼是不是?”
“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疼。”郁子尧抽了抽鼻子,补充道,“我真不是故意要哭要晕的,明天的新闻不能算在我头上。”麻药已经渐渐生效,他长舒了一口气,扭过头不去看医生血淋淋的操作。
他已经可以想象得到网上的流言,肯定要说他装着卖惨,或者更甚又要说他比女孩还娇气,是个傻x娘炮。
他一点都不想在乎这些,可是仍旧忍不住去想。
人心都是肉长,四面八方的谩骂偶尔也会让他觉得难受。
“你现在需要考虑的不是这些。”祁濯将手从郁子尧的手里抽出,活动一下僵硬的手腕,“今晚好好休息吧。”
到了晚上的时候却下起了暴雨,闪电如同利剑划过黑夜,将城市撕裂成破碎的几片,随之而来的还有雷鸣,叫嚣着,巨大的声响将楼下停放的车辆弄得一直报警。
祁濯对着桌面整理好白天落下的工作,抬头看表已是凌晨一点半。他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脖子,目光稳稳落在桌案前一个女人的照片上。这是一个很年轻很漂亮的女人,涂着正红色的口红,对着镜头微微展开笑颜,眉目清秀,桃花眼半眯,眼角下一颗红色的小痣为她的笑容更添风情。
照片的年代已经有些久远,老旧的摄像机照出来的人像颇有些曝光过度的感觉。然而祁濯却对照片看得认真,看了好一会又抬手用食指揉搓了一下女人脸颊的位置,然而指尖触摸到的却只有玻璃冰冷的触感。
他起身走出了房间。
正当他合上房门的一刻,忽然窗外传来一声响雷,那声响就算是在室内仍旧让人听了有些心惊胆战,B市今年以来第一次下了这么大的一场雨,祁濯在走廊里走着,忽然听到有些异动。
他皱眉停下了脚步。
如果没有听错的话,那声音好像就来自郁子尧的房间,他快走两步来到客房门前。
就着片刻的安静,他听清了里面的呜咽,像是被困在什么噩梦里不能醒来。郁子尧不骂人的时候声音甚是好听,祁濯尤其喜欢听他带着哭腔的低吟,但现在,这种绵软的呜咽让他感到很是不安,他伸手扭动了一下门把,随后发现这房门竟然被人上了锁。
他从来不知道郁子尧有睡觉上锁的习惯。
祁濯耐下性子站在门口喊了一声郁子尧的名字,可不知道是外面雨声太大,还是郁子尧睡得太沉的缘故,那呜咽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愈发清晰。男人失去了耐心,折返回书房取了郁子尧房门的钥匙。
推开房门的一瞬,他先是被空荡荡的床吓得一愣,随后目光下移,才终于在房间的地板上看到了一团白色的东西。男孩从里面只露出一颗脑袋,下巴以下全部卷在被子里,那样子像极了一颗白花花的蚕蛹。
祁濯轻手轻脚蹲在他面前,就着昏暗的光,他看见郁子尧紧皱的眉毛和卷翘睫毛上沾着的泪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心情莫名很差,唉,睡一觉就好了应该。你们注意身体,出门记得戴口罩,晚安。
第15章
祁濯皱眉推了郁子尧的肩膀,地上的男孩却只是迷糊着应了一声,随后从被子里伸出一只白嫩的胳膊在空中一挥,像是要赶走恼人的苍蝇。
“郁子尧?”
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祁濯探了探男孩的脑门——温度烫得吓人。都说大男生抵抗力好,平时看着越结实,生起病来就越吓人。
打定主意要先把郁子尧抱到床上去,手伸到一半,男孩却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躺在地……”
“别走!”
祁濯的话刚说了一半,就听见郁子尧突然大喊了一句,仿佛终于从梦魇里挣脱,他像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喘着气。本来白净的一张脸,因为发烧的原因变得通红,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一起,看上去分外可怜。
两个人仅凭着敞开的大门照入的昏暗灯光,彼此之间沉默地对视了一会。
祁濯向前跨步,按亮了郁子尧床头的台灯。
“这又是什么把戏?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祁濯心里一阵搓火,他以为郁子尧是想通过在地上睡觉的方式把自己弄病,以此来反抗他。
郁子尧觉得耳朵上仿佛被人罩了一层纱,看着祁濯嘴在动,却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他睁着一双眼睛看着男人,没有焦距的眼神显得有些迷茫。
“好热啊……”他干巴巴说了一句。
祁濯抿着嘴,努力压制火气:“你先去床上待着。”
“不行。”郁子尧揪着手底下的长毛地毯,“听不见了。”
“听不见了?”
“嗯……要听火车。”郁子尧迷迷糊糊答完,又像是忽然清醒,面对着祁濯闭紧嘴巴不再说一个字。
祁濯耐心有限,见他不说话,直接伸手将他捞上了床。男孩的体重真的很轻,或许是年纪小的缘故,又或许是这阵子录节目没怎么好好吃饭,祁濯几乎没花太大力气就将郁子尧掂在臂膀里,随后连人带被子一起扔上了床。
“干嘛要管我?”郁子尧半倚在床上,眼神清醒,“放任我烧死不就好了,反正脚也瘸掉,你要让我参加节目的计划泡汤了。”他挑衅式的对着祁濯笑了笑,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男人的训斥。
祁濯从上而下俯视着他,斟酌了一会,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心里面的暴躁因子,他俯下/身,捏住郁子尧的下巴,一字一顿告诉他:“你要是再让我看到你睡在地上,以后就滚去我屋里,我让你睡个够。”
“你让我睡个够?”
郁子尧觉得自己可能还是发烧烧坏了脑袋,大晚上就想对着祁濯没事找事。明明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服个软,紧接着卖个惨,将事情糊弄过去,说不准祁濯还能看在他今天受伤的份儿上准了他退出节目。
但郁子尧就是不想这么做。
外面的暴雨还在下,他单腿蹦着到祁濯的主卧,就地一躺,四肢大张,那副得逞的表情看着祁濯分外惹人恼火。
祁濯拿了药上来发现郁子尧房间没人,扭头去他主卧一眼就看见在地毯上四仰八叉的男孩。
他能抬起郁子尧一次,就能抬起他第二次。
手底下没有收力直接将他扔在了主卧的床上:“找死是不是?”他捏着郁子尧的嘴巴用手指将药丸怼了进去,随后,一个冰凉的杯口就抵在了郁子尧嘴边。
“喝。”祁濯沉着脸,手臂仿佛是一块铁,郁子尧想推都推不动。
“喝你妈x!”郁子尧的情绪来得突然,他一挥手将祁濯手里的玻璃杯打翻,万幸杯子没有掉在地上,但是却滚落在床单上,温热的水洒了一床。
“为什么要假惺惺的对我好?!”郁子尧叫着。
祁濯一步接一步的退让成了他的心理负担,那种感觉就像是不停被羽毛搔刮着心脏,本来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活着,放纵自己,等待波浪将他垃圾一样的人生吞噬,但祁濯这个男人偏要一次又一次将他捞上岸。
如果没有这个男人莫名的关心和偶尔的善意,或许他就不用担心自己会让别人失望了吧。
反正一直也没人在乎他,他的好或者坏,都像是被世界遗忘了一般寂静待在角落。
可他知道祁濯是个商人,商人最不可能做的事情就是无偿的给予。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哑着嗓子,问得有气无力。
被清水打湿的被单,湿意正在逐步蔓延,郁子尧躺着的地方也被浸湿。
“滚,他妈的养不熟的东西。”祁濯手指着房门的方向,骂了一句。
然后郁子尧就真的滚了。
不知道是不是折腾了一溜够的缘故,郁子尧回到房间的时候觉得身心俱疲,单腿蹦着回到自己的客房,头挨在枕头上的下一秒就进入了梦乡。
他好像隐约梦见了小的时候,目送母亲坐火车离开,那个时候他还天真地抱着一线希望,怯生生问郁建安自己的母亲会回来吗?什么时候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