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言在先A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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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二十八分,新阳市局接到了一起报案,一个拾荒老头在一处废弃的烂尾楼里看见了血点子,新鲜的血,又听到楼顶传来吵架声,他吓得不行,这地方偏,平日一个人也没有,怕不是有鬼,于是赶紧找了个地方猫着,顺道报了个警。
“估计又是什么黑社会斗殴。”徐龙对这类事情习以为常,点了几个人一起去,转头问尚楚,“跟不跟?”
尚楚本来想晚上早点下班,去街上逛逛,打算给尚利军买个保温杯,但这回算是头一次正儿八经的跟队出警,买保温杯明天再去也不碍事,于是点头说:“去。”
“行,”徐龙给他扔了件警用马甲,“一般都是小打小闹,你别上去,跟后头就行,别给我逞能。”
“知道。”尚楚迅速套上马甲,扣紧肩带,跟着队伍上了警车。
那老头说的不清不楚,足足耽误了将近半小时才到现场,那是一栋六层高的毛坯房,刚一进去,楼梯上就能看见一滩滩的血,一直顺着楼梯往楼上走。
“这不像刀口出的血啊,”徐龙经验老道,皱眉说,“倒像吐出来的。”
尚楚突然眉心一跳。
徐龙没让尚楚跟着上楼,让他和另一个警员在外头等着接应,自己带了三个人上去,尚楚知道硬要跟上去也只能拖后腿,还得辛苦他们分出精力照顾他一个实习生,于是没说什么,服从安排,到楼外的警车边等着。
大约过了两分多钟,身边那警员的对讲机响了,徐龙在那头说:“打电话叫救护车,赶快!”
“收到!”警员和尚楚对视一眼,尚楚立即掏出手机拨了120。
郊区风大,耳边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加上楼离得远又高,他们完全不晓得上面发生了什么。
“没事哈,”警员见尚楚面色凝重,以为他害怕,安慰道,“小事情,否则龙哥肯定就叫咱们找增援了,应该搞得定。”
尚楚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眼皮跳得很厉害。
“住手——!”
才刚说完话,上头突然传来徐龙的一声怒吼,尚楚目光一凛,仰头看向楼顶,只见护栏边缘趴着一个男人,满脸都是血,胸口插着一把刀子,嘴巴一开一合,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我操!”警员低呼,“出人命了!这月治安评定要完蛋!”
尚楚第一次见到真实发生在眼前的命案,他十指忍不住蜷缩在一起,膝盖都是软的。
“你先过来!”徐龙接着喊道,“放下武器!现在还来得及!”
“上头还有个人,”警员给尚楚分析局势,“被捅的这个现在成了人质,你看他刀那个位置,肺都要扎穿了,别看现在还吊着一口气,多半救不回来......”
尚楚眼皮跳的越来越快,他深吸了一口气,背过身说:“哥,我进车里等。”
“去吧,头回都这样。”警员拍了拍他的肩膀,“喝点水——操!”
身后忽然传来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尚楚背脊一僵,缓慢地扭过头。
砰——
有个人从楼顶掉了下来。
那个人穿着一件白色T恤,背后有“蜜蜂味精”四个字,夹脚人字拖只剩下一只,脚踝肿胀的像是发面馒头,现在弯折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尚楚忽然喘不上来气,他脸色“唰”的变得纸一样惨白,小口小口地往喉咙里吸气,胸膛涨得越来越厉害,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堵在他喉咙口,他怎么都呼不出气,接着身体开始小幅度地颤抖——
“小楚你怎么了?”警员察觉到他不对劲,伸手探了探他的手指,冰一样的凉。
尚楚往前走了半步,尚利军趴在地上,就像那天摔倒了趴在墙根一样。
他怎么这么不中用了?
尚楚指望着尚利军能像那天一样自己站起来,他微微弯下腰,大张着嘴拼命吸气。
尚利军就像一团烂肉,脸颊朝这边侧着,眼睛张的很大,他好像还有一丝知觉,觉得自己死前出现了幻觉,才在这地方看见了自己儿子,穿着警察才穿的衣服,真俊。
都说人死前会走马观花似的在脑子里重复一遍这一生的经历,尚利军手指用力张开。
他知道自己是个畜牲,他不是人,他没什么可回忆的,也没什么能留给他儿子。
只有几件事,他还没告诉尚楚。
二十一年前,田旺带来一个女人,喝醉了和他们说这是个哑巴,卖不出去,他们老大说再不出手就弄去山里埋了,埋了她之前先弄来让兄弟们乐呵乐呵,上一次五块,问谁先来。哑巴蹲在墙角哭,尚利军不知怎么心念一动,说卖给他算了,后来两百块钱就成交了。
七年前,哑巴死了,田旺来出租屋找他,说你儿子长那么漂亮,以后估计是个Omega,能出个好价钱,到时候咱俩做一笔大的,指不定就发了啊!尚利军气得发抖,操起菜刀把他赶出了家门。
同样是七年前,田旺入狱,尚利军担心他把自己买哑巴的事供出去,如果他被抓了,尚楚还那么小,一个人怎么活,于是当晚他立即收拾行李,带着尚楚离开了新阳。
昨天,他收到了尚楚的短信,问他想要什么,其实他最想要尚楚喊他一声“爸”,尚楚已经十几年没叫过他了,但他不好意思说,所以就没回复。
他这一生就这么一个遗憾。
尚利军眼睛看着尚楚,嘴唇动了动,五指无力地垂下。
尚楚发出一声嘶哑的气声,他颤抖的很厉害,喉咙里传来粗粝的沙沙声。
那团海绵越来越膨胀,把他整个嗓子眼都紧紧堵住了,尚楚大张着嘴,急促地往里吸气,但就是喘不出来,怎么都喘不出来!
他突然把手伸进嘴里,手指抠着自己的喉咙,想把那团酸涩濡湿的海绵抠出来,胃酸涌起,灼烧着食道,紧接着是越来越强烈的疼痛感,全身的重量仿佛都在往下坠——
“咣!”
像是有人重重往太阳穴上砸了一拳,尚楚脑子里泛起一片白光,两行血顺着鼻孔往下流。
他终于吐出了一口气,胸膛猛地一收缩,身体自动开启了防御机制,尚楚像是一根笔直的旗杆,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阿楚!”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尚楚似乎看见了白艾泽朝他跑来。
第118章 幻觉
尚楚睁开眼先看见了雪白的天花板,医院独有的消毒水气味儿往鼻腔里钻,他愣了片刻,缓慢而疲惫地眨了眨眼睛。
“小尚,你醒啦?你可吓死大伙了!”陪他来医院的是先前那位警员小葛,见他总算睁眼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感觉怎么样?还晕不晕?”
“我......”尚楚张嘴才发现嗓子干的难受,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发出粗粝的声音,“我晕倒了?”
“是啊,就那么直愣愣的,‘砰’一声栽倒了,”小葛心有余悸地说,“万一你要有个什么好歹,我们把你带出来的这些人都要吃处分。”
“对不住啊,”尚楚从床上坐起来,“给大家伙添麻烦了。”
“不不不,”小葛连忙摆手,忙不迭解释,“不是这个意思,处分倒是小事,主要还是担心你,哎我也是真不会说话,你心里知道就行......”
“我知道,”尚楚对他笑笑,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葛哥,能辛苦给我接杯水吗,有点儿渴了。”
“哦哦哦对!”小葛一拍脑门,立即站起身,“你看我这笨的,我这也是头回 照顾人,傻的什么也不知道,我马上去接水,马上去啊!”
“给我弄杯凉的行吗,”尚楚轻轻转了转手腕,身上没什么力气,“我醒醒脑子。”
“行行行,凉水是吧?你等着啊,哥这就去给你弄。”小葛转身就跑。
尚楚手背上贴着张医用小胶条,应该是刚刚注射过了,急诊观察区人来人往,病床间就隔着窄窄的一条走道,左边床是个正在吊水的小女孩,扎着牛角辫,哭声惊天动地,嘴里嚎着病好了要把全世界的医院都炸光光。
“不哭不哭,你睡一觉我们就回家去了,”孩子爸爸把她抱在腿上哄着,“你看隔壁那个哥哥,刚刚睡觉的时候挂的瓶,醒来就挂完了,一点都不痛,是不是?”
小女孩扭头看向尚楚,鼻子里吹出来一个鼻涕泡,奶声奶气地问:“真的?”
那位爸爸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屁股:“没礼貌,要叫哥哥。”
尚楚笑了笑,对小女孩点头说:“真的,哥哥睡了一觉,醒来就好了,一点都不感觉疼。”
“那好吧......”小女孩一边啜泣,一边把头埋进爸爸的怀里,小拳头紧紧攥着,宣誓似的大声说,“那我睡了!”
温柔的爸爸对尚楚投来无奈的一眼,哄道:“睡吧睡吧。”
小女孩闭上眼睛,湿漉漉的睫毛止不住地颤抖,没安静几秒钟又“哇”的一声哭出来:“我已经睡一觉了!还是好痛!爸爸骗人呜呜呜呜呜......”
“爸爸没骗你呀,要不然你问问哥哥怎么办的,好不好?”
小女孩抽了抽鼻子,扭头瞟了尚楚一眼又立即挪开目光,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缩在爸爸怀里扭了扭身子:“哥哥是大人不怕痛。”
女孩爸爸轻拍她的背:“大人也怕痛啊,因为哥哥比较坚强,你也坚强一点好不好?我们向哥哥学习。”
小女孩又咕哝了几句,声音里带着哭腔,怪可怜的。
他安静地靠在床头,看见面前穿白衣服的护士推着护理小车来来回回,金属小碟子里堆满了玻璃药瓶;对床老大爷过了观察期可以出院了,拉着医生的手连声说谢谢;再远一点的天花板上挂着一个宽屏电视,在播一档唱歌类的综艺,竞演歌手深深鞠躬,热泪盈眶地说我爱这个舞台;目光放得更远一些,走廊上有个中年男人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跑过,嘴里喊着“医生!医生!救救我老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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