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白驹
作者:非天夜翔
时间:2020-11-08 23:28:04
标签:幻想空间
周洛阳想了想,说:“出去吃吧,你想吃什么?”
乐遥换了衣服出来,又问:“他什么时候来,时间有多我还可以洗个澡。”
“谁?”周洛阳旋即意识到了,乐遥问的又是杜景,于是解释道:“杜景不来,他也许要加班。”
乐遥没有再问下去,摇轮椅到浴室里,周洛阳没有主动帮他的忙,只在旁边看着。短短一周里,乐遥已经学会在无人照顾的情况下洗澡了。
他先撑着浴缸边上,将腿挪过去,再按着洗手盆,慢慢地和衣滑进浴缸里。拉上浴帘后,才开始脱衣服,再把衣服拿出来,放在浴缸外的凳子上。
“做得很好。”周洛阳由衷的夸奖道:“学校教的?”
“嗯。”
浴帘内响起水声。
“这礼拜每天你都洗澡吗?”
“有时一天一次,有时两天一次,亚伦一般在浴室外等我。”
“相处得怎么样?”
“我感觉他挺喜欢我。”
“你呢?”周洛阳问。
乐遥在浴帘后想了想,说:“我也很喜欢他,他像你一样,有种责任感。”
周洛阳心里清楚,男生内心总会有种保护欲,想照顾比自己弱小的人,且在许多场合选择主动承担责任,哪怕责任与自己毫无关系。
这欲望与生俱来,铭刻在地球上演化了数亿年的基因里。就像当初他与杜景初识一般,他一开始就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他。
“书念得怎么样?”周洛阳又问,并到客厅里去整理乐遥带回来的衣服与书本。
乐遥在浴室里答了,学业反而成为了最不需要担心的事,他向来很有天赋,喜欢物理学。周洛阳也非常赞成,以后读书科研的话,不用与社会打太多的交道。
周洛阳刚整理好东西,乐遥却已从浴室里换好衣服出来了——他把浴巾放在浴缸里垫上,擦干身体,再慢慢地穿好了衣服,坐在轮椅上,开始吹头发。
“很好。”周洛阳鼻子忽然发酸,说:“这很好,乐遥。”
乐遥看着哥哥,正想说点什么时,门铃却响了,周洛阳开门,猝不及防看见了杜景。
杜景:“……”
周洛阳:“你……怎么过来也不给我发个消息?”
杜景打量周洛阳,说:“无论我什么时候上门,你都会为我开门。这话是你自己说的。”
周洛阳:“………………”
“嗨。”杜景摘下墨镜,看着乐遥。
“嗨。”乐遥朝杜景笑道:“正等你出去吃饭呢。”
杜景把一个蛋糕放在茶几上,到沙发前坐下,问:“学校生活过得如何?”
“这位老爷,您能不能高抬贵脚,脱一下皮鞋?”周洛阳和颜悦色地说。
乐遥答道:“室友很照顾我。”
杜景朝周洛阳说:“昨晚睡觉时不小心把腰扭了,没法弯腰,过来一会儿,马上就走了。”
周洛阳拿了拖鞋过来,坐在茶几上,躬身解杜景的鞋带,给他换了鞋。
“我的?”杜景看了眼拖鞋。
“是的。”周洛阳生硬地回答道,同时希望杜景别在弟弟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特地多打量他几眼,只不知道他的病情是否稳定了些。
一时三人都没有说话,乐遥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我来切蛋糕吧,有什么要庆祝的吗?”
“庆祝你开学第一周顺利。”杜景说:“这个理由怎么样?”
周洛阳却知道杜景一定有话说,只是当着乐遥的面不方便。果然,他看了一会儿手机后,找来遥控器,单手把遥控器在掌中灵巧地翻了几圈,按下开电视键,把手机里的视频投到了电视上。
“……百强地产商暴雷,今日上午,该公司总经理余某涉多宗经济犯罪,与其施工安全问题,遭到刑事拘留……”
视频里,当事人被刑警拷出公司大门,门牌与当事人的脸都打了马赛克,但周洛阳一眼就辨认出,那是余健强。
“……购买其楼盘的业主通过法律手段进行维权……”
余健强被抓,罪状之一是“施工安全”,这么看来,连夜跑路的吴兴平应当也被抓了回来,口供如何就不知道了,接着短视频新闻转向主持人对楼市的评论,提醒买房需擦亮双眼等等。
“你买了他家的房子吗?”乐遥好奇问道。
杜景说:“没有,我是舔狗,舔狗不得house,所以舔狗买不起房子。”
乐遥哈哈笑了起来,周洛阳嘴角抽搐,担心杜景在其中所扮演的卧底角色,与吴兴平还有现金往来,不知道会不会有所牵涉。但想来既然是公司的任务,老板理应为他摆平才对。
杜景滑了下视频,让周洛阳看第二段视频。
内容是在南京、杭州、宛市三地联合执法,开展的专项扫黑除恶,取得了阶段性成果,新闻没有对犯罪团伙的性质进行通报,也没有提及犯罪人,藏身地点等,只特别提了一句“根据群众举报”。
摄像镜头对准了一辆车,车牌号打了马赛克,警方负责人在车后接受简单采访,那辆车周洛阳却是认得的,他与杜景在后备箱里挤了将近五个小时。
“扫黑除恶,不忘初心。”周洛阳说:“挺好。”
“吃蛋糕。”杜景接过刀,切成四等份,一人分了一份,周洛阳看着多出来那份,两人异口同声说:“敬方小洲。”
乐遥:“???”
杜景:“这是我们的一个仪式,人总要有点仪式感。”
周洛阳:“一个怀恨在心的仪式。”
蛋糕非常好吃,但周洛阳不想在饭前多吃,杜景却津津有味,把他的那一份吃完了,末了又说:“记得把剩下的快递给他。”
“你够了。”周洛阳终于忍无可忍:“这个梗要说到什么时候?”
杜景拿了西服,说:“陪我出去一趟,两个小时后回来接乐遥一起吃饭。”
“改天可以么?”周洛阳认真地问。
乐遥却善解人意地说:“我去把作业写了,等你们回来。”说毕回了房间。
杜景示意周洛阳给他穿鞋:“打扰你天伦之乐了。”
周洛阳不悦道:“腰又怎么了?”
杜景答道:“那天在车库里撞了你背后打手一记,腰背扯着了。”
“家里有跌打用的药酒。”
“回来再说,抓紧时间。”杜景看了眼茶几上摊着的报纸,底下正是双色球开奖的一页,说:“在背中奖号码了么?”
周洛阳说:“那只是铺茶几用的!”
周洛阳坐进车里,礼拜五傍晚路上很堵,杜景出神地盯着前方的路,周洛阳问:“好点了?”
杜景说:“昨天晚上忽然又有点不舒服,但想到今天来见你,又好多了。”
“那件事有头绪了?”周洛阳莫名道:“咱们现在去哪儿?”
杜景回过神,摇摇头,说:“没有,只是想带你去见另一个人。”
目的地是一家距离不远,却既贵又出名的酒店,杜景将周洛阳带进酒店顶楼套间,敲开了套间的门,周洛阳看了一眼,一名年轻女孩坐在床边上,落地窗前,则是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身影。
窗外是宛市秋季里,血红色的落日。
周洛阳带着疑惑,点了点头。
“你好。”老人看了他俩一眼,笑了笑,说:“Vincent,好久不见了。”
那是杜景的英文名,周洛阳猜测他们也许是在美国认识的。
杜景说:“就是他,他叫洛阳。”
老人朝周洛阳点头,杜景走到酒柜前,给自己调了点饮料。
“您是哪位?”周洛阳心里转过许多念头——研究时间与量子效应的科学家?像个老知识分子,年轻女孩是他的女儿?
“自我介绍一下。”老人说:“我姓姚,我叫姚康。”
周洛阳心中疑惑更甚,杜景这一路上,什么都没有说,令他云里雾里。
“我曾经,有一个女儿,名叫姚璐。”姚康说:“嫁给了一个,叫做余健强的生意人。”
周洛阳:“是你?!”
姚康苍老的的笑容里,带着少许悲伤,又说:“是我提出想见一见你,谢谢你们为我这个老头子所做的一切。”
杜景递给周洛阳饮料,走到一旁坐下。
“可是你不是已经……”周洛阳诧异地看着姚康。
“我没有死。”姚康说:“只是小余他,一直以为我死了,远在大洋彼岸,想瞒点事,还是挺容易的。”
周洛阳再看杜景,隐约猜到了整件事的内情。果然,姚康在这黄昏中,朝他们道出了委托杜景回国,调查余健强一案的全过程。
自姚璐与余健强结婚后,年纪已大的姚康便前往美国治病。余健强对这名扶持他发家,并把半辈子打拼出来产业都交付给他的“大哥”,多少仍有几分感情。
然而数年前,姚璐因抑郁症发作,在国内自杀身亡,余健强恐怕影响姚康病情,直至发丧半年后,才通知远在国外治病的姚康。那时这年近花甲的老人,便已开始怀疑余健强,并动了复仇的念头。
但医疗鉴定属实,已无法再翻案,要着手调查当初的事,更难以找到线索。何况就算找到线索又如何呢?余健强对此并未负有直接责任,就连王克的死也是如此。姚康满腔悲愤,强撑病体,朝余健强讨回公道的信念,支撑着他又多活了数年。
直到他最后一次病重,本想就这样撒手。却意外地认识了杜景,杜景接手这桩案后,告诉他想让余健强罪有应得,目前看来是不可能的。却可以找到其他办法,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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