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
“我去打点热水。”冷冷说完,他直接拿着暖壶转身出了病房。
安庚吃橘子的手顿了下,随后把吃剩的半个橘子放在桌子上,不吃了。
王琴没说什么,起身拿了两根香蕉递给安庚和李墨西,“先吃点香蕉,晚饭一会儿送过来。”
安庚扒着手中的香蕉皮,抬眼问她:“晚饭订好了?”
“嗯,提前就订了。”王琴自己也拿了根香蕉吃。
病房内四个人,三个人都有香蕉吃,只有病床上的安天没有香蕉吃。
李墨西本想起身给安天拿一根过去,但看安庚和王琴都坐着没动,他就也没有去拿。
他起身把安庚吃剩的半个橘子拿起吃了,吃完后才低头开始扒着手中的香蕉。
等陈光打完热水回来,晚饭也送到了。
王琴和陈光一起拆开包装盒,把饭菜摆放在桌子上。两人互相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各自摆各自的,连眼神都不曾交汇。
安庚看了看两人,又抬眼看了眼病床上的安天。
安天正好也在看着他。
“你明天手术,今晚能吃东西吗?”安庚问他。
安天摇摇头,“提前24小时禁食。”
“那太可惜了。”安庚毫不可惜地说。
抛开需要禁食的病人,四人围坐在桌子前吃着跨年前的晚饭。
桌上没人说话,都在安静吃着饭。
其中李墨西本就不爱说话,如果没有安庚在,他可能一天都不会张口一句话。王琴和陈光则因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谁也不愿先开口。所以最后只剩安庚一个愿意开口说话的人。
不过他说出来的话还不如不说。
“你跟我爸认识几年了?”冷不丁,他抬头问陈光。
陈光抬眼看他,“很多年了。”
“很多年是多少年?”
陈光没回答他,而是突然扭头看向王琴,“好像比你早两年对吧?”
王琴头也不抬地说:“不知道,谁吃饱了撑的没事记那个干嘛。”
陈光被噎了一下,脸色难看地回过头。
安庚点点头,沉吟一声又问:“那你们当初为什么分手啊?”
陈光顿了顿,没说话。
病床上的安天咳了一声,皱眉看着安庚:“安庚。”
安庚耸耸肩,低头吃了几口饭,安静了没几分钟,他又抬头对陈光说:“哦,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我也是同性恋。”
这下连王琴也直接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扭头瞪着安庚:“安庚!”
“好了,不说了。”安庚放下筷子,拿纸擦了擦嘴,“我吃好了,你们继续。”
说完他起身,从病房里打开门走了出去。
走到走廊尽头,他才发现李墨西也跟在他身后,“你怎么也出来了?”
李墨西看着他,“你不高兴?”
“也没有。”安庚说。
“那刚刚为什么要那样?”
“我也不知道。”安庚转过身,看着窗户外已经黑下来的夜空,“就是心里有点不爽吧。”
李墨西站在他身边,低声问他,“为什么?”
安庚想了想说,“就是觉得跨年这种时候本应该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但突然多了一个人,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李墨西看着他,皱了下眉。
“我是不是很小心眼?”安庚冲他笑了下,“明明连我妈都没说什么,而且我自己都说过只要我爸做手术,我就会支持他们,但现在却还是处处感觉不爽。”
李墨西抬手摸了摸他的眼角,“你没有做错,这不是小心眼,你可以感到不舒服。”
“真的吗?”安庚问他。
“嗯。”
“那我就心安理得了。刚刚我还想要不要回去跟陈光道个歉呢。”安庚笑着说。
李墨西看着他没说话,突然他微微低下头,在安庚眼角轻轻吻了一下。
安庚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先是转头确认身边没人看到他们,然后才瞪圆眼珠看着李墨西:“你干什么?”
“亲你。”李墨西一脸理所当然。
“我知道....”安庚语塞了一下,“你干什么突然亲我?大庭广众的。”
“想亲所以就亲了。”李墨西问他,“为什么大庭广众就不可以亲?”
这下安庚彻底语塞了。
他忘记了眼前的人脑海里没有一点社会常识,就算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的。
“就是...嗯,之前钟一不是也跟你说过吗,现在的社会对我们这种关系还是不太认同,所以如果被别人看到,可能会觉得我们是异类。”安庚试图向他解释为什么不能在大庭广众下亲自己的理由。
但李墨西却丝毫不认同他的话,“别人的想法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不喜欢啊。”安庚说。
“那又怎么样?”
安庚看着李墨西,脑海里本来要说的话此刻全忘得一干二净。
对啊,那又怎么样?
别人的看法,别人的视线,别人的闲言碎语,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要在乎这些?
安庚头一次觉得活了十来年的自己还不如一个刚失忆半年的人看得明白。
他看着李墨西,轻轻歪了下头,身体前倾亲在他的嘴唇上。
一触即分,但唇与唇之间的触感却是真实的。
李墨西愣了下,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说大庭广众不能亲他的安庚突然会突然亲自己。
安庚咧嘴笑了下,对他说:“这是我们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吻,记住了。”
李墨西抿了下嘴唇,突然捧着安庚的脸,低头亲在他的唇上。
这一次的吻持续了好几秒,结束后他把手放在安庚腰上,用力搂着。
他控制着自己的气息,在安庚耳边低声说着:“这是第二个,我会记住。”
第69章
今年的跨年是在病房里度过的,几人坐在病房里抬眼看着电视里播放着的新年晚会,跟着倒计时一同进入2020年。
新的一年,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安天,他掐着点说:“新年快乐。”
陈光看着他,也跟着他轻声说了句:“新年快乐。”
王琴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转身对安庚和李墨西说:“新的一年都要长大一岁,不能再像小孩子胡玩了。新年快乐。”
安庚笑了笑,“新年您都要先唠叨一句。新年快乐。”
李墨西也跟着说:“新年快乐。”
这是他失忆后过的第一个年,这四个字他说得十分认真。
离零点才过去几分钟,安天就一副困极了的模样,半躺在病床上昏昏欲睡。
陈光起身将电视关了,对王琴说:“他身体不太好,明天还要做手术,让他早点休息吧。”
王琴没说话,站起身把安天的病床摇下来,给他盖好被子。
安天很快就闭眼睡着了,呼吸声很轻。
王琴走到病房外,对安庚和李墨西说:“你们俩先回去吧,明天不用来太早,元旦节睡个懒觉。”
安庚看了眼病房内的陈光,“他不走?”
这几天夜里都是王琴陪床,陈光只有白天过来,到晚上就走了。
“他今晚也待在这里。”王琴说。
安庚咂舌,“你俩半夜不能打起来吧?”
王琴瞪他一眼,“胡说什么。都赶紧回去吧,别在这杵着了,碍眼。”
“那我们先走了。”安庚笑了下,朝她摆摆手,转身和李墨西走出医院。
可能出租车司机此时也都在家过元旦,安庚和李墨西在医院门口站了大半天都没能打上车。
安庚抬手搓了搓胳膊,哈着冷气说:“我都加价十块钱了,还是没人接单。”
李墨西侧头看他一眼,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要给他披上。
安庚没拒绝,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他身上,他抬手裹紧些,转头看着李墨西:“新年愿望想好了吗?
李墨西点了下头。
“什么愿望?”安庚一脸好奇。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李墨西说。
安庚皱起眉头,“这话不可能是你自己想的,谁教你的?”
“钟一。”
“操。”安庚骂了一句,不满道,“他怎么成天净教你这些没用的。”
李墨西一脸认真:“我上网查过了,是有这个说法。”
安庚撇了撇嘴,“不讲拉倒,我还不乐意听呢。”
这时路边终于开来一辆出租车,安庚立刻眼疾手快地招手缆车,车还没停稳就小跑过去。
上了车,车上有暖气,安庚把外套脱下来还给李墨西,“快穿上吧大暖男。”
李墨西有些疑惑地问他:“什么是大暖男?”
“这个钟一没告诉你?”
“没有。”李墨西摇摇头。
安庚抬手指了下车内正吹着暖气的空调,“就跟这个一样,让人暖,明白吗?”
李墨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过做暖男可以,但不可以做中央空调一样的暖男知道吗?”安庚又补了一句。
李墨西的眼里再次浮上一层重重的疑惑。
安庚侧头看了眼正认真开车的司机,悄悄抓住李墨西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替他取暖。
“就像这样,只暖一个人才是暖男。”他小声说:“如果对所有人都暖,那就变成中央空调了。”
李墨西专注地看着他,眼睛在黑暗的车内显得亮晶晶的。
“懂了吗?”安庚问他。
李墨西点了下头,“明白了。”
安庚笑了下,感觉自己像个幼师一样在教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屁孩,“明白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