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处有什么
阳光温柔,暖风和煦,至此,直至世界消陨,也再不会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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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路边烧烤摊冒着热气,昏黄的灯泡上缠满油渣。
三个男人围坐在小桌前抖着腿取暖。
祝玉寒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
“太突然了,我还没反应过来,这小姑娘就自杀了。”
童嗣拿着一根烤鸡翅,吃得满嘴油腻,含糊不清接话道:
“这世界上又少了一个天才。”
“确实,不得不佩服,虽是杀人犯,但就她这个年龄以及生活环境来说,能做到这份上,牛。”童嗣说着,伸出大拇指。
“什么牛不牛的,被逼到绝路上罢了,最喜欢的人被霸凌至自杀惨死,要你你受得了不?”祝玉寒将空酒瓶放在脚边。
半扎啤酒下肚,已然带了些朦胧醉意。
他扭头望着傅怀禹:“要你你会怎么样。”
傅怀禹从坐下至此,面前油腻的烤串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报警。”
“摸着良心讲,你自己就是警察,你会管校园霸凌这档子事么?”祝玉寒嗤笑一声。
“不会,管不了。”
“那不就结了,杠精先生。”祝玉寒说着,摇摇晃晃起身前去结账。
童嗣望着祝玉寒的背影,马上凑到傅怀禹面前:“我们祝队平时就这样么?”
“嗯,抽烟喝酒烫头,没有他不会的。”
“我不是说这个。”童嗣摊开满手油腻:“他平时就这么感情用事么?”
傅怀禹沉思片刻:“差不多吧。”
童嗣又凑近一点,一张油嘴都快贴到傅怀禹脸上:“我听队里其他同事说,你跟我们祝队以前谈过恋爱?”
傅怀禹推开童嗣的脸,抽出纸巾擦擦手:“这帮长舌男怎么工作不见他们这么上心。”
童嗣贼笑两声:“就说是不是。”
“是啊,还是我追的他。”傅怀禹冷笑,一副“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的表情。
“哇,不是吧,没想到您还好这口,说说看,我们祝队是哪一点遭您惦记上了,你看他,五五分身材,脸,一言难尽,性格……听说前不久他还把记者打了停职查看了一个月?”
傅怀禹伸手敲了敲童嗣毛茸茸的脑袋:“别人的评价太客观,你自己去体会。”
祝玉寒结完账,抄起桌子上的烟盒揣进兜里,踉跄着往街边走,嘴里还嘟哝着:
“我去研究所找储荣,你们自便。”
傅怀禹随之站起身,站在祝玉寒身边,望着他通红的鼻尖,犹疑半晌,终于缓缓开口:
“给你个忠告,离储荣远一点。”
祝玉寒醉眼朦胧地看着他,冷笑一声:“喜欢人家就去追,不然你就是把全世界的人都杀光了他也不明白你的心意。”
出租车停在路边,祝玉寒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童嗣张大嘴巴瞧着车子离去,又回头看看傅怀禹:
“储荣是谁。”
“一个法医。”
“你们搞三角恋?”
傅怀禹斜他一眼:“我就算和你搞三角恋也不会和他搞。”
“你平时就这样么?”
“哪样。”
“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傅怀禹笑笑,凑到童嗣脸边:“是啊,你猜对了,我不光自我优越,我还小心眼,别惹我,不然我就针对你。”
打开车门,傅怀禹坐进驾驶室,并对还站在路边发呆的童嗣喊了声“上车”。
研究所内,储荣正睡得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一开门,一个满身酒气的醉汉就扑进了他怀中。
储荣赶紧将醉汉扶进屋内,将他扔到自己床上替他脱鞋更衣。
祝玉寒倒头就睡,任凭储荣千呼万唤也巍然不动。
睡梦中,祝玉寒还不忘腹诽着:
“傅怀禹那人太他妈杠精了,不想和他共事,正好调来一个新人,明天我就申请调职去外省。”
储荣笑笑,拿过湿毛巾替他擦拭身体。
忙完一切,已经凌晨四点多,这下储荣睡意全无,索性爬上床倚在床头看书。
时钟滴答,偌大的房间内,只有尽量放轻的翻书声。
似乎是被台灯刺了眼,祝玉寒哼唧两声,转过身背对着储荣。
储荣看了看他,轻轻放下书,摸摸他的头发:“抱歉,打扰你了。”
说罢,便抬手关掉台灯。
熟睡中的呼吸声平稳轻缓。
储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发呆。
“不对。”
一声大叫,祝玉寒惊起而坐。
储荣扭头望着他。
他的胸膛因急促呼吸随着剧烈起伏。
“不对。”祝玉寒又喊了一声,匆忙捡起衣服开始翻找手机。
“醒了么?现在还很早,要不要再睡会儿。”
祝玉寒愣了下,缓缓回头望着储荣。
不知是梦境还是真实发生过,他依稀记得傅怀禹曾对他说过“离储荣远一点”。
“帮我个忙。”祝玉寒无从遐想太多,跳下床开始穿裤子。
“怎么。”
“唐乐光不可能是因为赵思明的造谣中伤而跳楼自杀。”祝玉寒穿好衣服冲进储荣的工作室。
储荣披了睡衣随即赶来。
和尸体同一屋檐下生活,也就储荣这么心大。
“为什么这么说。”
“之前对学生调查访问的时候,没有一个学生提及此事。”祝玉寒戴上手套,撩开唐乐光的长发。
果不其然,在唐乐光的耳后有少量不易察觉的出血点,身体多处还有一些看起来时间久远的伤痕。
“这些出血点是什么物器造成。”
“这个地方我看过了,初步估计是由于坠楼与地面摩擦造成。”
“除此之外,有没有什么其他可能。”祝玉寒走到停尸台末端,轻轻掰开唐乐光的双腿。
“也有可能是桌子,墙壁等硬物摩擦造成。”
祝玉寒望着唐乐光的大腿内侧,其中出现极不明显的一点青紫痕迹。
“这块青紫伤痕是怎么造成。”
储荣皱了皱眉:“一个正常人,走路不可能撞到大腿内侧吧,所以有可能是性行为造成。”
“你为什么没有写入尸检报告。”祝玉寒停下手。
苍白灯光下,储荣的脸看起来有些阴冷。
祝玉寒回过头:“向警察如实报告尸体情况是你们法医的责任。”
之后,并无过多责备。
“之前调查访问了诸多学生,他们对于唐乐光的评价高度一致,而上官示迪曾经说过,在唐乐光生前遭遇赵思明的造谣中伤,但几乎没有学生谈过这个问题,或许他们根本就不信,毕竟都是高中生了,不太可能轻易被谣言牵着鼻子走,他们有自己的主观判断意识,就算有信的,也是极少数。”祝玉寒望着唐乐光惨白的尸体。
“所以,唐乐光不可能因为一件大多数人都不信的谣言绯闻而选择跳楼自杀,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第17章 振翅(8)
于唐乐光坠楼后第十五天,圣维他尔的校长及行政主任才从意大利赶回。
见到祝玉寒,校长放下架子深深鞠躬。
“抱歉,鄙校教育失当,给您添麻烦了。”
他们学校的校长罗生是个带着金边眼镜,仪表堂堂的男人,一身黑西装,颇有品味的暗纹水蓝色领带,一副社会精英派头。
祝玉寒礼貌性地递烟给罗生。
同行政主任三人在校长办公室坐定,祝玉寒开始四处打量这间装修高雅别致的办公室。
除了标准办公桌外,还有一套低于一般桌椅的黄花梨雅趣桌椅,看起来像是接待贵客喝茶所用;
墙纸看起来还是新换没多久,墙角一幅约两米六高的油画作品,是拉斐尔的《西斯廷圣母》临摹作。
画面中塑造了甘愿牺牲自己的儿子来拯救深重苦难世界的圣母形象。
罗生说,自己是基督教教徒,非常喜欢这幅画中“圣母奉献爱子拯救人类的崇高精神”,因此将画作摆在办公室中以时刻警示自己,学高为师,身正为范,自己也要有这种牺牲自我拯救众人的态度
祝玉寒笑笑,望着那幅画。
“这是谁画的。”
“今年年初由本市位高望重的名师金尚义先生相赠。”
“很不错,我可以拍几张照片带回去欣赏么?”
罗生微笑,礼节性抬手:“还请随意。”
祝玉寒举起单反,拍了几张。
“您今天才回来吧,路途遥远,辛苦了,那我不打扰了。”祝玉寒收起单反,同罗生握手便匆匆告辞。
回到警局,祝玉寒马上打开电脑调出罗生的档案。
罗生,八零年生人,父亲是房产富商,于两年前逝世,母亲也是豪门世家,但七年前因精神疾病被送至当地一家精神病院进行疗养。
祝玉寒嚼着没什么味道的面包,翻看着罗生的详细资料。
又将单反打开,将“西斯廷圣母”导入电脑中,连接投影仪,数倍放大。
从网上找出原画细细比对。
之所以会对画作产生怀疑,是因为自己在靠近画作时明显嗅到了难闻的调色油味道,这是油画必须用料,长时间存放的画作会涂上调色油用来保持画作原色,谨防颜料变色脱落。
详细对比下,就发现在临摹作上,旁边巴巴拉圣女的黄绿色裙带上,一点极不易察觉的微妙差别。
衣褶处仿佛是被人刻意用扇形笔覆盖过一遍,明显与原先光滑细腻的笔触大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