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表哥
何肆觉得不出柜也可以,他想尽快把学分修满,出去找兼职或者实习,早一点进入社会,以后养个猫或者狗,或者什么都不养。工作,纳税,相爱,和晏尚覃互相照顾,日子过得平淡一点,不去羡慕别人,也不贬低自己。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幸福的状态。
夜晚,他们做完之后,身上全是汗,躺在床上,时不时亲一下,搂抱着,手指交缠在一起。
“哥,你喜欢猫还是狗?”何肆突然问。
“猫吧……”晏尚覃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记不记得之前我说,我想成为你的依靠。依靠就是当你被蒙住眼睛的时候还能让你安心倒下去的人,因为我会接住你。”何肆说,“记得吗?”
晏尚覃想了想,“嗯。”
“我想把话说清楚。”何肆下了决心,道,“哥,我也是男人,我不想再被荒谬的倒错感所淹没了……我爱着你,我们之所以还能在一起,是因为我希望我们在一起。对不对?”
晏尚覃有些动容,又有些惊讶,“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知道,”何肆笑着说,“你喜欢我,我知道。但是,喜欢不能解决我的苦恼。以后该怎么办,我得去思考以后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晏尚覃察觉到了何肆的坚持,微不可感地叹了口气,“我们就像现在这样,一直在一起,行吗?”
听到这句话,何肆刚想松一口气,结果晏尚覃接着说:“今年回老家,别人知道我家出了事,都没人来提相亲的事情了,不过我妈那边很难办,她希望我能结婚。肆儿,你对女孩子有感觉吗?如果你也能结婚……”
放你妈的狗屁!
何肆立即在心里怒骂。
他很少骂脏话,骂人的时候姿态也很生疏,因此这时连他自己都感到滑稽。虽然嘴上没说什么,胸口却仿佛好像挨了一记重拳,痛得他浑身痉挛,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压抑自己的颤抖,咬牙道:“那你……是打算跟女人结婚,然后继续和我维持这样的关系?”
“不是。”晏尚覃立即否认,“如果你不愿意,或者你也结婚了,那我们就各自去照料家庭,我们的关系还是没变,只是不……不做那个了。我们的关系没变,还是表兄弟……”
何肆绝望了。
智商、理解力、默契之类的字眼在他的脑海里如同雪片般翩翩飞舞,他在思考,是不是自己有哪里没有表达清楚,抑或是晏尚覃的大脑不够发达。爱是什么?爱既是无条件的,同样也是具备排他性的。
他不想做他的表弟,他想做他的爱人。
可是到头来,他好像哪个都做不了。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心想,你不让我做你唯一的爱人,那我就不做你最爱的弟弟。这个想法令他感到十分的解气,然而下一秒他却感到彷徨——刚才明明还在说想成为他的依靠,无论发生什么都站在他那边,现在却想要威胁和伤害对方,为什么?
他们在黑暗里互相对视,就像两头在野外相遇、饥肠辘辘的野兽。不知是否错觉,他看见晏尚覃震惊之余,还痛苦得直喘气,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吻住他的唇,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半晌晏尚覃嘶哑着开口:“……我没想到你那么抵触,我不结婚,就在你身边,好吗?我以前的想法太简单了,我以为即使彼此有了家庭也没关系,我们可以住在同一个小区,就是那种即使我端了一碗热汤,从家里出门,走到你家门口,你喝到的汤还是热的……就住这么近,我……”
何肆打断了他的话。
“反正我不会结婚。”何肆的语气没有波澜,“你不用管我,你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何肆……”
“你怕我突然死掉是吗?”何肆恍然大悟,“哦,我懂了……所以希望我也找一个女人,让她来监视我,是吗?你别搞错了,我的病早就好了……我以后的事情不用你管。”
晏尚覃坐起身来,“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你哥,你的事我当然要管。”
听见这句话,何肆都快窒息了。他跟晏尚覃的关系之中,最差劲的环节不过如此——所谓的家庭,所谓的血缘关系,一不留神就会演变成一场关于权力的暴力。长辈对晚辈永远保留了支配欲和控制欲,这是刻在基因里的劣根性,而他只想要平等的关系,而不是以爱为名的控制和伤害。
“哥,我长大了,我的事自己会处理好。”何肆也坐起来,他现在极度想抽烟,可是碍于晏尚覃在旁边,他只能空洞地坐着。
晏尚覃深深地看着他,表情复杂,“你还在赌气?只要你说不希望我结婚,我就永远都不结婚,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但你不能这样……”
“你去结,我没意见。”何肆打断他,“你曾经说过,世界是复杂的,我现在也明白了,你想结婚就去结,想干嘛就干嘛,我都没有意见。同样的,我想怎么安排自己的人生,你也不要插手。我自己做的任何事,由我自己来负责……”
“我不是这个意思!”晏尚覃怒道,“你为什么总是那么极端呢?一言不合就不要别人管你,你的叛逆期来得也太晚了,还说什么自己能负责……”
“我自己负责,”何肆不看他,眼神漂浮在空中,毫无依附,语气却十分坚定,“我以前的十八年,是用来对‘我爱你’这件事负责。现在,我好像懂了,以后的几十年,我想试试爱别人,或者不爱别人,单纯的爱自己,甚至去爱一种生活方式……对,我可能不会再爱你了,哥,所以我不用再对这件事负责了。”
晏尚覃诧异得合不上嘴,他从没想过何肆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似乎有一点追根溯源、将横亘在他俩之间过往十余年的情意都一键清空的意味,他甚至感到眼眶发热,鼻酸难忍。
“就算你不爱我,我也还是你哥,何肆,你听懂没有?”
“没有。”何肆摇摇头,固执地盯着他,“你不是我哥,我倒希望没有你这样的哥。”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脸颊被瞬间的阵痛所击中。
是晏尚覃打了他一耳光。
那一巴掌力度很大,打得他太阳穴都在嗡嗡的响。他捂住滚烫的脸颊,不知为何,他感觉这个姿势就像是在野外,被猎人打中腹部时一模一样。他有一种“我被击中了”的惊愕感,伴随而来的还有生命即将终止的冷静和释然。
晏尚覃也很惊讶,小时候的小打小闹不算,这是他第一次对何肆使用暴力,他没法控制自己,只觉得自己在跟何肆进行一场并不势均力敌的比赛。他不想跟他比赛,输赢对他而言没有意义,他更厌恶的是他们彼此之间不平等的力量较量。
他甚至开始认为,是自己爱他爱得更多一点。
他还产生了一种既视感,那就是——何肆不懂。
何肆不懂这世上的事情并非非黑即白,世界美好,同样也充满了矛盾。他不懂如何安身立命,在熙熙攘攘的人潮夹缝中妥善地将自己安置。何肆不懂,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以前那个站在岸边,迎着江风哭鼻子的小孩。
只是他现在长大了,不会再对着他哭了。
何肆捂着脸颊,就像是捂着致命的伤口一样,匆匆下床。看着他的背影,晏尚覃产生了错觉,仿佛那不是一个刚才还在和自己笑着拥吻的少年,而是一个在野外受了致命伤,孑然一身落荒而逃的动物。
晏尚覃大喊:“你去哪?”何肆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传来摔门的声音,房间重归一片寂静。
第34章
从家里落荒而逃之后,何肆打了个车去堕落街,他拿出手机,不知道该联系谁,刚好看到阿青发来一条信息,问他要不要吃宵夜。
已是深夜十一点,堕落街依然人声鼎沸,到处是年轻的大学生聚坐在一起喝酒聊天。阿青坐在烧烤摊的外围。S市的春夜温度不低,阿青只穿着一件T恤和绿色开衫外套,七分牛仔裤,脚上是一双人字拖。
“肆,这边。”他直起身体,兴高采烈地挥手。
何肆绕开地面乱七八糟的啤酒瓶,走到阿青的桌前,精神萎靡,魂不守舍。
阿青顿觉不妙,立即起身,帮他拿包,想让他坐下再说。可是何肆的眼睛明显有些发红,阿青伸出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轻声问:“怎么啦……”
何肆的眼神逐渐有了焦距,“……青。”他叫阿青的名字。
闻言阿青并不诧异,而是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四周,发觉大家都在专注地喝酒猜拳,无人注意他们这小小一隅。于是便大着胆子,凑上前贴住了何肆的唇。
“咦?”何肆不自觉退后一步。
“咦?”阿青瞪大眼睛。
“你不是说要……要亲吗?”阿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哈哈……”他觉得太过于尴尬,便多笑了两声,“……哈哈。”
“阿青。”何肆拉住他的袖口,泫然欲泣:“我跟我哥吵架了。”
“他不是说你们平时不会吵架吗?”
阿青对这个展开感到诧异,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看似斯文的兵马俑会动粗。
“你惹他生气了?”
“我让他管好自己的事,不要管我。”何肆说,“因为他自己什么都不懂,还要管教别人,他还……”何肆本想说他还想叫自己也去结婚,可是又想到阿青不知道他俩的关系,一旦说出口,事情就得全盘托出,于是他就在这里停顿了。
“他还怎么?”阿青问。
“没什么。”何肆郁卒地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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