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服Ⅲ
飓风弯唇笑了起来:“这份资料提交后会在公共电子屏上展示出来,我只是比其他人早看到一会儿而已,抢走和偷看的罪名是不是太重了一点?”
楚云涵皱眉:“就像贴征婚启事那样?”
“差不多。不过一旦贴出资料就意味着你同意被选择,如果有dom选择接受你,会直接达成关系缔结。在双方人数不对等的情况下,很少有dom愿意接受如你这般苛刻的条件。在提交之前,我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做更改。”
他沉吟片刻,说:“不改。”
“OK。”飓风将表格递给了服务生,从重新跪下的Ben手中拿过酒杯,对他轻晃一下,一双眼睛里含着深深的笑意,“欢迎你来到东岸。在这里,你或许可以遇到能满足你所有条件的人。”
“谢谢。”楚云涵礼节性地回应,和Ben打过招呼之后便离开了服务台。Ben并没有回应,只按照标准姿势跪立着,安静地看着他的主人。从飓风出现起,他就进入了奴隶的角色,在他的主人没有同意之前,他没有与旁人交谈的权利。
这些规矩楚云涵也清楚,之前楚奕辰也用这种方式调教过他。
不能说,不能动,不能走神。
只剩两个人的世界。
楚云涵之前作为sub所承受的一切都是被迫的,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心甘情愿地对另一个人下跪,交付自己所有的权利,被主宰和约束。而此刻,他看着Ben专注而深情的眼神,他似乎能明白那么一点儿了。
这种羁绊充满了一种不确定性。当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都归属于另一个人的时候,你将要经历的一切都由他的心情来决定,就如同走在高悬钢索上,向前的每一步都变得未知而危险,充满变数。
这就是一种刺激。
这种刺激很容易让人沉溺,让人疯狂,让人臣服。
楚云涵独坐一隅,安静地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在这个名为“东岸”的俱乐部里,他第一次开始思索BDSM的意义,开始回想陈欢对他说过的话。
——如果人的欲望需要一个出口,为什么不能是BDSM?它不过是枯燥生活中的一剂兴奋剂。在你情我愿的时候,它不过是一种性爱中的互动方式,不该被诟病。
——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它,那就去看一看,或者试一试。如果喜欢,就去做,如果不喜欢,就抽身离开。没什么大不了的。
——做出选择之前,你首先要认清你自己,你该听从的,除了心,还有身体。
找个人,试一试。
他来这里是抱了这种想法的。当白昼先生的资料被显示出来的时候引起了一阵议论,大多数的会员都对这个“尺度异常狭窄”的新人嗤之以鼻。楚云涵还听见近处的两个dom在谈论自己。
一个说:“哈,下面不能用,上面也不能用,现在的新人sub都这么挑剔了吗?”
另一个说:“纯自我享乐派,根本不考虑dom的需求。做他的dom恐怕只能在满足了他之后自己撸出来了。”
“有意思,哪儿来的自信?这种类型的就算长得倾国倾城我也没兴趣收。”
“我也没兴趣。”
……
楚云涵默默地喝了一口酒。他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那些比较激烈的调教方式。至于做爱,他找陌生男人试过,过程虽然还可以,但是做完之后他会有一种深深的厌恶感,整个人觉得很空洞,而且会为自己刚才做过的事感到羞耻和懊悔。这种感觉并不好。他觉得既然这里是专业的俱乐部,那么应该有人可以用技巧让他在不被实际插入的情况下达到高潮,所以才在这一栏选择了“否”。
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倒是有两个人过来和他搭讪,只不过这两个人都是sub。他们得知他就是白昼,都劝他将尺度放宽一点,并鼓励他主动去找dom们聊一聊,这样才比较容易找到伴侣。楚云涵内心挣扎了一下,始终还是没勇气迈出第一步。就在他灰心地准备离开的时候,场地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叮叮咚咚的短音乐。他扭头去看,显示着他个人资料的电子屏闪烁了起来,然后资料页面不见了,然后“白昼”两个字闪着银色,被放在了另一个名字后面。
纯黑。
会场中的所有人几乎同时楞了一瞬,然后便是一片哗然。
“纯黑出现了。”一个女dom牵着她的奴隶笑道,“还一来就收了个难伺候的新人,真有意思。”
“他好像已经大半年没来过了吧。”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子用手把玩着怀里女奴的头发,说,“这下那些sub们又要开始争风吃醋了。”
“纯黑在哪?”不少sub都开始在会场中寻找。
“为什么他会收这种人做奴隶?口味真是奇特。”一个无主的sub忿忿不平地抱怨。
“的确奇怪,之前那些百无禁忌的sub他都看不上眼,这会儿居然选了这么个口味清淡的。”
“大概是外貌符合他的胃口吧,不是传说他喜欢棕发白皮肤的漂亮男人么。”长着娃娃脸的年轻男人用鞋尖踢了踢带着马具的男奴,说,“跪好,你又想挨鞭子了是不是?”
一旁翘腿坐着的妖艳女人摇着手里的玻璃杯,问:“那个叫白昼的新人在哪儿?让我瞧瞧长得什么样。”
此刻,这位忽然被卷上风口浪尖的新人正怔忡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一名白衣黑裤的服务生缓步走到他面前站定,将一张黑色的副卡递给他,微笑道:“白昼先生,纯黑先生邀请您单独去他的房间。”
众目睽睽之下,楚云涵忽然有一种身在求婚现场的错觉。他接过卡片,有些尴尬地扶了一下面具,向会场外走去。
刷了黑卡之后,电梯自动上升停在了四楼。一个长长的走廊贯通眼前,左右两边各有整齐排布的四扇门,加上走廊两侧尽头的两扇,一共有十个房间。
刚才送他进电梯的时候,服务生说过纯黑的房间在右侧最里面。楚云涵慢慢吞吞地向着那扇门走过去,心里忐忑不安乱成一团。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也不断猜测着对方为什么会选择他,毕竟他是个新人,而且还附带着这么麻烦的条件。
短短一段路,走了五分钟,简直可以算是龟速了。
楚云涵看着门上那个金色的C字,又踟蹰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刷卡打开了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错愕。这是一间功能齐备的调教室,和老宅的那间地下室差不多。以黑白为基调的装修风格让整个房间显出一种刚硬冷峻的质感。整齐摆放的各种器械和道具显示出主人严谨细致的个性特征。
门在身后关上了,发出轻微的响声。
楚云涵咽了一口唾沫。
陌生的地方,危险而冰冷的器具,素未谋面的人。
他本能地感觉到紧张,然而这紧张中还夹杂着一点点莫名的兴奋和躁动。身体仿佛被那些垂挂着的鞭子激起了一些微小的变化,变得难以控制。
不该这样。
他咬着唇,环顾不定的视线最终落在了窗边。
窗帘没有拉上,外面是深沉如海的夜色。一个男人背对着他凭窗而立。
等楚云涵仔细看清那个背影,只觉得如同被雷电击中天灵盖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只能脸色发白地定在原地。
穿着暗纹黑色唐装的男人转过身来,一双黑色的眼瞳如深潭映月无波无澜,看着他缓缓开口:“白昼,好像比阿舟好听一点。”
第二十七章
楚奕辰。
纯黑。
同一个人。
而口口声声说着不是gay,拒绝BDSM的自己此刻正以一个sub的身份主动地站在这个人的房间里。
尴尬、窘迫、羞耻化作了滔天巨浪,将他拍进了海底。楚云涵觉得自己脑袋里装得全是豆腐,还是碾成了渣的那一种,根本没办法思考,像块木头一样僵立着,脸上红白相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看见对方抬步向他走过来的一瞬,楚云涵像受惊的兔子一般蹦了起来,飞快地夺门而出,然后紧紧地将门关上,用背抵住。这套动作完全是本能反应,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羞耻得恨不得挖个地缝把自己给埋了。
好歹是个堂堂的楚家大少爷,就算是在这样的地方遇见,也该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可以说想找个人尝尝鲜,也可以说有人介绍自己来看看,对方信也好,不信也好,起码能维持一点体面。就算退一万步承认了自己有这方面的欲求,又能怎么样?至少也要装作若无其事的说一句“真巧”强撑住场面。
结果一见面自己撒腿就跑算怎么回事?
他将面具扯了下来,一脸绝望地靠在门上。为什么自己在楚奕辰面前总是这么怂?
这下更尴尬了,该怎么收场?
真是丢脸丢到外太空去了……
身后的门发出了一声轻响,然后他的背上感觉到了一点力道。这让手足无措的楚云涵更加惊慌,本能地用力地将脊背往后靠,死死将门顶住,生怕对方出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楚奕辰,一颗心紧张地乱蹦着,满脑子都是“怎么办”三个大字。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捉奸在床的奸夫,赤裸裸地不知道该往哪儿逃。好在里面的人在那一推之后没有了动静,给了他平复和镇定的时间。
慢慢冷静下来之后,楚云涵愁眉苦脸地仰着脑袋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办的问题。
总不能就这样门里门外的一直僵持着。现在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灰溜溜的逃跑,要么进去面对楚奕辰。
他望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在楚奕辰面前,他好像一直都是逃避者。要么是在逃跑的途中,要么是绞尽脑汁的想着要怎么逃跑,甚至为了逃开从楼上跳了下去。现在想来,实在是懦弱得不象样子。
他不想再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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