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蔑？好吧，”沈繁星无所谓地又拿出来一份文件，递给了自己的哥哥：“那你看看这份东西，看完之后我觉得你应该也很高兴一笔勾销的。”
　　沈千河打开看，沈父也好奇什么文件，站过来想看，沈千河立马合上了，然后难以置信地盯着沈繁星，拿着文件气愤地往外走。
　　沈繁星在背后跟他说：“你这份是副本，正本在我那里。”
　　沈千河身形顿了一下，走出去后，发出很大的关门声。
　　至于剩下的两个……沈繁星转身看了温寒一眼，温寒了然地走到老爷子身边去，“爷爷，您坐了一天的飞机，累了，我陪您去楼下花园里走走好不好？”
　　老爷子欣然答应了。
　　老宅的这个小花园是半圆形凸出去的，外面是透明材质的玻璃，阳光洒下来的时候，几乎能照到每一个角落。
　　夏天来了，花都开的差不多了，姹紫嫣红的煞是好看。
　　人走进去，太阳晒在身上，很是舒服。
　　老爷子缓步走在前面，装似不经意问道：“你会不喜欢吗？”
　　温寒愣了一下，不知他指的是什么。
　　“花吗？花的话我没有什么不喜欢的。”温寒乖巧回答。
　　老爷子扭身看他，又走了两步然后在花园中间的茶桌旁坐下来。
　　他叹了口气道：“会怪我狠心吗？”
　　温寒平静地迎上老爷子的目光，轻轻地摇了下头：“他不会怪您的，我更加不会。”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小六是很懂事的，但是我有四个儿子，我如果管了老二其他家里又出来问题，到头来只会越管越乱，老婆子还在的时候，我们就达成了共识，孩子光靠管是管不过来的，他们要自己去平衡家庭的关系，来我这里多了少了，我从来不会说什么，但谁关系我，谁记着我这个老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老爷子的语气有无奈，也有难过。
　　他终究是老了，也终究……不是个完美的人罢了。
　　他就是个普通人，等明白过来自己的二儿子有点问题的时候，就代表了他和自己的儿子在沟通上已经出现了问题，那他又怎么好插手儿子和孙子的沟通呢？
　　明明其他儿子家庭都好好的，怎么就老二这里……唉。
　　老爷子看着温寒：“小七出柜的时候吧，我来当个恶人，大家就都会心疼他，但是现在到了小六这里呢，我当不了恶人，可我也当不了好人……”
　　他这时候越是护着小六，千河还有二媳妇那边怨气只会更大。
　　温寒只有一个母亲，亲情于他来说确实淡泊很多。他没有体会过这种大家庭的和乐融融，也就不好去评判老爷子这样的做法。
　　究竟是无奈之中的妥协，还是一碗水要端平的不得已。
　　但温寒还是要说：“可是爷爷，”温寒话到嘴边了，又不得不停下来再斟酌一番。
　　“其实您都是知道的吧？”温寒说不上心里是不是也有点失望，总之心情还挺复杂的。
　　“他妈妈施加在他身上的精神压力，二哥和伯父都在外头养着私生女，我是一个小辈，我也算不上一个沈家人，我其实没有资格说什么，”温寒重新望着爷爷：“换个角度来看，二哥和伯父他们都有另外的家，沈繁星现在的麻烦就在这里，我们也只是想有个自己的家。”
　　“如果伯母仅仅是因为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这种我哪怕穷尽一生也会试着证明给她看，我们除了不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之外，我们和普通的夫妻其实毫无差别。”
　　温寒也忍不住轻轻叹出来一口气：“可据我所知，伯母并非如此，在我看来，她是将她生活里所有不平的埋怨都发泄在小六的身上，她固然也有她的委屈和不容易，但是小六是无辜的，他不过是渴望一个家庭的温暖，他们不愿意给也没有关系的，”
　　温寒停顿片刻，才有缓缓开口道：“那就把他给我吧，他们给不了的，我哪怕无法代替，也会竭尽所能去给他。”
　　“这些您都知道，但小六以为您不知道，还怕您太担心他所以慢慢养成了这样的性格，他被伯母打过，就在楼上的房间里，”温寒微微红了眼眶，“用化妆品遮住痕迹，再出来继续跟我们嘻嘻哈哈。那是我无意中撞见的一次，我相信不是第一次，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温寒说完，就看到对面的老人家微微垂了头，交握在拐杖上方的双手，无措地摩挲着。
　　书房里，自老爷子走出去后，沈父就自在了许多。
　　在这里，他是一家之主。
　　他盯着自己儿子看了一会儿，指着一旁的妻子，对沈繁星说：“给你妈妈道歉。”
　　沈繁星轻轻抿着嘴唇：“那我最近有点忙，记性不好，爸你是不是先提醒一下，我错在哪里了？”
　　沈父听后脸色更沉了：“你妈妈含辛茹苦生养了你，你为了一个小明星就打算直接连这个家都不要了？”
　　沈繁星笑了：“是我不要这个家吗？明明是这个家抛弃了我啊？还有，麻烦你们不要再用生养了我来束缚我、要求我，我都从来没有问过你们呢，你们当初生我干什么呢？因为您想要个女儿？”
　　郭女士怒瞪着沈繁星，刚要开口被沈繁星打断了。
　　沈繁星歪了下头，“啧”了一声，“我以前觉得真话未免太伤人，到头来发现被伤的只有我，只有我在意你们会因为这些真话怎样怎样，你们做事说话从来不会考虑我的感受。”
　　郭女士有些恼怒：“我已经知道你爸爸私生女的事情了，那只是养在外面的，没有名分，其实算不得什么……”不等她说完，被沈繁星扫了一眼，郭女士莫名打了个冷颤。
　　“我今年二十五岁了，你们就掩耳盗铃了二十五年，他是真的想要个女儿吗？”沈繁星看着郭女士，轻轻摇了摇头：“他是因为已经有了个女儿，他想跟你离婚罢了。”
　　郭女士身体晃了一下，这跟丈夫和大儿子和他说的又不一样了：“你这是多怕我过得舒坦一点啊，用这种话来骗我？你爸爸已经和我解释过了，他……”
　　“您要是不信，现在就用他的手机打电话问，”沈繁星真的挺想笑，“那个女孩儿大我两岁，他其实出轨很久了，你敢说他没有和你提过离婚？”
　　“嗯？”沈繁星看着自己的父母，他的身体里流淌着他们一半的血液，但这两个人对他来说却陌生无比，他却一直渴望着陌生人对他好一点，忽然觉得自己也有点好笑。
　　“小六，跟你妈妈说话客气一点！”沈父呵斥道：“这件事是我伤害了她，是我造成的错误，我会想办法弥补你妈，但是你不要再惹她生气了，你妈她也很不容易了。”
　　沈繁星挑了挑眉毛：“您就是这么双标的吗？做了这些对不起她的事的人不是您吗？您做的时候没想过会对她，对这个家造成什么，做完了一句轻飘飘的弥补，一句让我不要再气她就完了？我什么时候故意气她了，从来不都是你们看我不顺眼吗？”
　　郭女士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开始流泪。
　　沈繁星扭头去看她：“妈妈，您真的是一无所觉吗？我早产这件事真的只是意外吗？不是您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才动的胎气吗？”
　　“不、不是的，”郭女士擦擦眼泪，立刻扭头去看丈夫的神情，着急解释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就是身体不好，我产前抑郁，产后也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不是吗？”
　　“所以您得了抑郁症就可以不想要我这个儿子，觉得想要了又收回了是吗？你们把我当做什么了？”沈繁星步步逼问，“我是一个男孩儿，这是我的错吗？我穿了几年的女装了，你们说不让穿就不让穿，还动辄骂我是个变态，可是我穿女装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们不清楚吗？你们是盼着我早点死是吗？”
　　郭女士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瘫坐在地板上。
　　沈父觉得无法反驳，但还是打断他：“小六，够了，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让我说？你们对我做那些事的时候想过不要再做了吗？在小七的仪式上你们是怎么做的，你们言笑晏晏真心祝福，到了自己的亲儿子这里，就是百般阻挠，既然阻挠的时候脸都可以不要了，为什么我爱上个男人还会觉得面上无颜？”
　　“你们就是不愿意承认，你们所有的刻薄和狠毒都是用来留给我的，其实这个家里三个人刚好了啊，没必要多我一个的，也幸好我还有哥，有什么愿望让他来实现吧，他外面有老婆孩子了，该接的接回来吧，就不要管我了，各自安好好吗？”
　　沈父站起身，猛地拍了把桌子：“够了！那我也告诉你，我的遗嘱跟你毫无关系。”
　　沈繁星道：“我也刚好没有兴趣。”
　　“你……”沈父气恼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
　　这时候书房的门又开了，老爷子被温寒扶着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同样不善。
　　他看看在一旁哭个不停的儿媳妇，再看看箭弩拔张的两父子。
　　老爷子拐杖在地板上敲了敲，瞪了眼自己的儿子：“跪下。”
　　沈父还没反应过来，一侧的沈繁星“噗通”就跪了下去。
　　温寒：“……”沈总你为什么跪得这么自然啊。
　　老爷子：“……你起来，没说你，”他敲敲沈繁星的膝盖。
　　“哦，”沈繁星站了起来，然后和其他人一样，看向了自己的爸爸。
　　沈父：“……我？”
　　“对，”老爷子表情严肃道：“你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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