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降雨
门铃响了几声,门没开,门铃上传出了声音,杨泽义听不太清楚,但他知道相十方在说什么。
“今天家里来客人,没办法再让加加过来练琴了。”
“明天可以过来。”
“今天太阳很烈,我看到你胳膊晒红了,记得涂点药。”
杨泽义就这么看着相十方对着紧闭的房门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在他要回来之前,杨泽义缩了回去,跑到沙发上坐着,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回到家的相十方又成了他所知的相十方,淡淡地说带他出去吃饭。
杨泽义这时半点胃口也没有了,他看着相十方的眼神很是复杂,占大多数的居然是心疼。他这个表哥,虽然冷冰冰的,对他好像没有一丝亲情的温暖,但杨泽义却明白相十方对他是真的好,他遇到困难。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相十方都会帮忙。这个从小冷漠骄傲至今人,刚才却愿意对着一扇门低头,耐心说着关切的话。
可那扇门从头到尾都没有打开过。
杨泽义才知道,原来目睹了一个骄傲了一辈子的人卑微,竟是一件如此心酸的事。
能让相十方做到这个地步,门背后的人可想而。
林既。
翌日杨泽义就又得搬着行李走了,相十方给他找了一处地方,离这里万八千里,这么做的原因还能是什么?就是不想让林既看到他受刺激呗。
他哥都为林既考虑那么多了,林既什么都不知道,还一副大爷态度,还真是“被偏爱的有持无恐”。
杨泽义越想越不满,他去敲过几次林既的家门,都没人,但他绝不放弃,终于在一个周末,敲开了那扇门。
“杨泽义?”林既的语气疏离,“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都来过几次了。”杨泽义翻了个白眼,“有话和你说。”
“爸爸是谁来了?”加加疑惑地走过来。
“没什么,你进书房看动画片吧。”林既说。
加加听话照做了。
杨泽义目瞪口呆,“你丫居然有儿子了?!”
林既皱起眉,“你说话客气点。”
杨泽义嘁了一声,挑着嘴角说:“不敢让我进屋?还是想让我哥看到然后以为我欺负你?”
林既沉默地看着他好一会儿,他让了让,允许杨泽义进屋。
姑奶奶看到陌生人来,不太开心地甩了两下尾巴,林既坐下的时候,它跳到林既的腿上。
“有什么话,说吧。”林既轻扬了下巴,姿态放高,并不把杨泽义当回事。
杨泽义抱着前胸眯着眼探究地看着他,“林既你是不是觉得我哥喜欢你你就可傲了?”
林既慢慢摸着姑奶奶的背脊,不置可否。
“你知道我哥什么人吗?他从小到大都是最牛最优秀的,人中龙凤说的就是他,可现在他都为你做了那么多了,你怎么还那么不识抬举?”
林既声音冷静,“他为我做了什么了?”
杨泽义扬高了音调,“本来他跟一个超级企业的千金都订婚了,因为你给放弃了。”
林既点了点头,“还有呢?”
“他在雍市的大型游园项目才刚动工,因为你在荣市,他也一股脑飞过来,整天两头跑,你知道这中间得耗费多少时间和精力吗?”
“哦——”林既漫不经心道。
“你!”杨泽义看林既那不为所动的样子手就痒痒,可他不能揍,不然他会被他哥十倍揍回来。
“听说你和我哥以前不是处得挺好的吗?他现在对你什么样还不够明显?他这么一人对你那么好,是你赚了你知道不?”
林既却突然说:“杨泽义,你有没有觉得对不起我?”
杨泽义因这话怔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和林既的怨结,高中那会儿他为了讨女朋友欢心,抢了本属于林既的保送名额,想来他好像也没来得记认真和林既道过歉,可现在的情形他也没抱着道歉的心来的,这让他拉不下脸。
林既盯着他,等待回答。
杨泽义烦躁地挠了挠头,冲动道:“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你现在混得也不错,就因为这事儿你和我哥闹成这样,太矫情了吧?”
“因为我过得好,所以当年的事就应该算了,我不原谅,就是矫情。”林既自言自语道。
杨泽义也自知这话太扭曲,可这时他不能说自己错了。
“很抱歉,我就是这么矫情。”林既骤然冷下来,“你们不愧是兄弟俩,一样的高高在上。有一点你要搞清楚,不是我不识抬举,是你哥爱浪费时间,他做那些自我感动的事,和我没关系,我也没义务去接受。”
“你真想报不平,别来我这儿,去和你哥说,让他离我远点。”
林既把姑奶奶放一边,起身指着玄关,“你也是,希望这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
杨泽义嘴巴张了又合,最终愤而离去。
他走了之后,林既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他紧揪着胸口的衣服,咬牙闭眼,胸腔中沉积已久的负面情绪,此时如岩浆沸腾,这些日子和相十方日趋平和的相处,像巨人的踩踏一般重重踩在他的背上。
他被温水煮青蛙了。
但他还有力气跳出来。
第109章
相十方从饭局上下来时,接到了雍市公司那边打来的电话,说是那边有个工程合作出了问题,需要他赶快回来做决策。
相十方在通话中简洁的了解了事情的状况,订了班最早的飞机飞回了雍市,在上飞机前他给林既打了个电话——虽然林既不愿意给,但他总有办法拿到。意料之中没打通,于是他发了一条短信。
收起手机时,他想到了以前的自己,林既当初也是这么追求他的,每天不厌其烦的发信息,把每一次有趣的体验都分享给他,就算得不到回应,他好像有无限的热情。
可当相十方和林既的身份互换,他成为那个追求者时,他才知道,哪有什么无限的热情,只要发出一条信息,他就会悄悄期待着回复——这是不可控的,只要有期待,那么杳无音信就会落空,就会失望。
林既曾经尝过的失望,现在换他来尝。
晚上十点,相十方回到雍市,一下飞机就赶往公司,然而来到公司,秘书汪意并没有立刻把材料交给他,相十方吩咐的他回来后立刻召开会议也没有组织起来。
“什么意思?”相十方神色冷下来。
汪意顶着压力解释道:“实际上这个问题今早就已经解决了,之所以没有如实告诉您,您到了办公室就知道了。”
相十方冷冷剐了汪意一眼,大步流星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办公桌后的椅子背对着门口,椅背上露出了半个后脑。
“回来了?”办公室里的人说。
相十方停驻在原地,片刻后说:“妈。”
汪意为他们关上了门。
椅子转了过来,坐在上面的正是相丘月,整个公司也只有她敢坐在相十方的位置上。
“我听汪意说,也就只有公司出了事故,才能把你叫回来,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尽职尽责?”相丘月的视线淡淡,声音稍沉。
相十方哪里听不出她在说反话?他低下头表示出自己服软的态度。
“十方,你是在经营公司,不是在过家家,现在公司最主要的项目是乐尔米超级游园,不是荣市那个小楼盘。”相丘月的语气愈趋严厉。
相十方忍不住说:“荣市那里不是小楼盘,投了五十多个亿进去,也是今年的重点项目……”
“你还觉得有理了?”相丘月眉梢一扬。
相十方闭嘴了。
相丘月看他那不卑不亢的样子,心里就来气,可这种愤怒,却让她感到非常新奇。她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对相十方产生这样的情绪,从小到大,相十方作为一个儿子,他的举止从没出过错,她自然也不用操心,但身为一个母亲,没有为儿子操过心才奇怪。想至此,她心就软了,起身走到了相十方面前,“十方,我知道,爱情是一种让人冲动的情感,你有追求幸福的意识,这可以理解。”
“但你作为公司的总裁,是公司的大家长,是轴心,把公司放下跑到另一个地方,这太儿戏了。”
“你不能出错,你明白吗?”
“我明白。”相十方点头道。
相丘月心想,还好,能拉得回来。
又听相十方说:“我每周都至少回来两次,公司里也有许多有能力的人,妈,您就放心吧。”
话中的意思是,我知道错了,但我不改。
相丘月无言地瞪着儿子,很想揪一揪他的耳朵。
最终相十方还是被勒令留在雍市一段时间,至少相丘月在的时候,他也得在。
这件事他自然也告诉了林既,可他发现林既把他拉黑了,这更让他沮丧。
这天,相丘月把相十方叫回家,进屋后他看到了乔诺,还有谢照风。
“哟。”乔诺对他招了下手。
相十方点了点头,他看了眼谢照风,谢照风没说话,他也没没说。
他们也就一个多月没见,之前还有更长时间的,但都没像现在这样生疏。
这次聚餐是相丘月组织的,她在家里准备了一个小派对,看着这三个小时候就认识的孩子,如今都长大成独当一面的优秀大人,她不禁感慨万千。
饭后聊了一会儿,相丘月就有些疲乏了,她回房休息,把空间让这三个同龄人。
“老谢,最近忙什么呢?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你。”乔诺问。
“多亏某人,我爸让我去瑞士和那些制造商打交道,上礼拜才刚回来。”谢照风凉凉道。
相十方不动声色喝了口茶。
乔诺打量着这俩人,说:“你们怎么回事?阴阳怪气的,都不跟对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