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降雨
“你为什么老看我哥?”杨泽义不满地对余巧巧抱怨。
余巧巧心虚咳嗽一声,“所有人都在看他。”
“谁看都行,就你不行。”杨泽义霸道地搂着她的肩膀站起来,面向他的朋友们高声说:“今天是巧巧的生日,非常感谢各位能过来一起庆祝,今天的吃喝玩乐我杨某人包了!一切以巧巧的开心为主!”
其他人都很给面子的鼓掌欢呼,举杯庆祝。
余巧巧的虚荣心在此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虽然杨泽义比不了相十方,但却是她现阶段最好的选择了。
“谢谢你。”她含羞对杨泽义一笑。
“亲一个!亲一个!”下面起哄着。
杨泽义也得意地瞟她。
余巧巧又下意识瞄了眼相十方,发现他手臂支在大腿上撑着下巴,眼睛根本没往这边看,心里不由得失落,她踮起脚,在杨泽义脸颊上亲了一口。
又是热闹的喧哗。
相十方轻轻皱眉,他看了眼时间,心里已经估摸好离开的时候。
林既之后的工作,都尽量避免往相十方那桌靠近,他不想让相十方看到自己在这里打工,虽然他并没有错,可在喜欢的人面前,他想维持住自己的颜面。在学校他们的地位是平等的,可出了学校,相十方是矜贵的少爷,而林既,是会所的服务员。这样的差距,林既一去想,就自卑得难受。
今晚他的心情难以平静,端盘子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一杯果汁在身上,只好垂头丧气去洗手间清理。
幸好只是裤子湿了,深色的裤子也看不出什么,林既用毛巾尽量擦干后,刚要出去,就差点撞上了一个人。
“抱歉。”林既低着头说。
“啧,差点撞到我。”那人听起来脾气不太好。
但这耳熟的声音让林既下意识抬起头端详,就对上了杨泽义皱着眉的脸。
杨泽义眼镜一瞪,“是你?”
林既和杨泽义不熟,自那次“报复”之后,他就在没和杨泽义有过交谈,亏杨泽义还记得他。
林既点了点头,他悄悄眺望了一眼杨泽义身后,没有相十方。
“挺巧哈,我带女朋友来过生日,你过来一起玩吗?”杨泽义说,他对林既这人心里有那么一丢丢愧疚,毕竟他找了人家麻烦,到最后也没补偿过什么。
“不用不用,你们玩就好。”林既摆手道。
杨泽义才注意到他穿的服装,不由惊讶道:“你该不会在这里工作吧?”
林既笑笑:“对。”
“可你不是学生吗,还和我哥一个班的。”在杨泽义看来,和他哥一个班的都是能人,站着相十方的光环,也该是高高在上的。
“勤工俭学。”林既说,“你回去的时候,别把我在这儿工作的事告诉你哥,行吗?”
“我告诉他干嘛啊,他哪关心这个。”杨泽义哈哈随口道。
“……”有时候过于直接的事实,会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林既点头道:“那我去工作了,会见。”
杨泽义潇洒一挥手。
可等他再回到他包的位置时,已经不见相十方了。
“我哥呢?”杨泽义环顾四周。
“他刚走了。”余巧巧答道,“你不在的时候,隔壁在玩游戏,一个接一个的过来要他的号码,他应该是烦了,就走了。”
“他走也不跟我招呼一声。”杨泽义咕哝,“我们还没切蛋糕呢。”
“对了,他还给你留了这个。”余巧巧给了杨泽义一张银行卡。
杨泽义眼睛发亮,一点怨言也没有了,“他可真是我亲哥!”
很快蛋糕退上来了,杨泽义早就知会好了,插上蜡烛后整个会所都昏暗下来,全体服务员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余巧巧哪过过这样气派的生日,开心的嘴角都落不下来,她闭上眼许愿,然后吹蜡烛。
“哦哦哦哦生日快乐!”
礼花与掌声齐飞。
余巧巧与杨泽义拥抱,她贴着杨泽义的耳朵说:“亲爱的,你可以送我一个愿望吗?”
“当然,一百个都行!”杨泽义豪情万丈道,让所有人都听到他的宣言。
在这样的情况下,林既的期考依然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好像他经受过的苦难,都凝炼成了盔甲,让他的意志力更坚强。
林既跨入年级前十,半只腿已迈进了名牌大学的门槛。
可他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消息带回家,就接到了一通紧急电话。
“小既啊!不好了,刚才你妈妈咳嗽咳得胸口疼,现在晕过去了!我们正在去往医院的路上,你快来看看吧……”
林既当即放下手中的一切,已最快的速度赶往医院。
等他见到路倩然时,她躺在病床上,吊着水,鼻子插着呼吸机。
“妈!”林既慌得不知所措,身体不住的抖。
“医生说状态稳定了,别担心。”王奶奶过来握住他的手。
“谢谢您……”林既松了口气,虚脱了一般。
“哪位是路倩然路女士的家属?”门口,一个医生唤道。
“我是。”林既快步走过去,“医生,我妈妈没事了吧?”
医生看着检查报告,声音被口罩挡住,有些沉重:“你妈妈的情况不太好,她的癌细胞有扩散的趋势,虽然化疗抑制了癌细胞扩散的速度,现阶段的治疗方案可能不再适用你妈妈现在的情况……”
路倩然醒来时,第一眼就是林既低头看书的模样。
“小既。”她的声音还有些虚。
“妈?”林既抬起头,关切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
“好多了。”路倩然对他微笑,“现在什么时候了?你吃饭了吗?”
“等你醒来一起吃。”林既调整病床角度让路倩然坐起来,再拿过床头的保温盒,“王奶奶拿来的,老参汤。”
“咱们家真是太麻烦王奶奶了。”路倩然感叹,“今天早上我还好好的,去王奶奶家做刺绣呢,不知道怎么了,就……小既,医生怎么说?严重吗?”
林既盛出一碗汤放进她手中,“不严重,医生说癌细胞没扩散,像今天的情况只是偶然,你别担心。”
路倩然安心了,“那就好。”
“不过医生说最好更换一个治疗方案,每周来化疗四天。”林既用非常自然的口吻说道。
“怎么还多了一天?”路倩然问。
“咱们听医生的就是了,况且医疗费就多了两百而已。”林既脸上带着捡到宝的窃笑,令人忍俊不禁。
“两百块钱,能省则省。”路倩然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要是不配合林既肯定不乐意,所以只能无奈接受。
林既笑嘻嘻地喝着汤,他掩饰得非常好。
这晚上路倩然住院观察一天,林既出院后就立刻往会所赶,他们迟到是要扣钱的。
但今晚林既的服务心不在焉,还差点打碎了一瓶酒,要知道会所随便一瓶酒都顶他一天的薪水了。
疲劳到半夜他回到家,明明身体累得要命,意识却清醒得厉害。
新的化疗方案,费用比之前的多了一倍。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有一颗庞大的石头压在他的身上,像是要把他的骨头压碎。
这次期中,林既的表现在班上得到了嘉奖,高中生的奖励都是些学习用品,但在讲台上被老师赞扬的成绩感,是任何物质都给不了的。
林既却没有力气感到喜悦。
班主任吴老师还单独找他谈话,说他如果保持这样的发挥,考到雍市的重点大学是很轻而易举的事。
“老师,我不想去雍市。”林既的声音带着疲惫的低迷,“我想留在冕市,我妈妈生病了,我必须得在她身边照顾。”
他的家庭情况,吴老师了解,他拍了拍林既的肩,说:“你在这样的条件下,依然能保持着优异的成绩,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在冕市也好,咱们冕大也是全国重点。对了,冕大每年都会给一个保送指标给各个重点高校,我看你各项都符合,这个报送名额,我帮你争取一下。”
“真的吗?”林既睁大了眼睛,他当中等生的时间比较多,所以没想过报送会落到自己头上。
“当然。”吴老师笑笑,“这事儿能十有八九,你就安心等结果吧。”
“谢谢老师!”
可就算上大学的事确定了,林既依然感觉不到轻松。维持住路倩然之前的治疗他已经够吃力了,如今他不知道还能再做什么,才能填进那笔钱。
林既根本想不到办法,他坐立不安,总觉得闲下来就是浪费时间,他在中午还接了个发传单的活,一个中午饭也没吃,发了两个小时传单,才得了七十块。
七十块,拿五块做饭钱,剩下的买半只老鸭,今晚给路倩然炖老鸭汤。
下午课间的时候,林既拿出早上买的大馒头,配上一瓶水,这就是他迟到的午饭。
馒头有些馊了,可他太饿了,两口吃下半个,差点噎着了。
吃着吃着,林既鼻子就酸涩得厉害。
太难了,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他闭上眼深呼吸,平复那些洪水般突然的情绪。
不能哭,哭了就没完没了。
按耐下去之后,林既又拿起了馒头小口吃着,可这时他后桌忽然用力往前移了一下,林既的椅子挨着他的桌子,也受牵连,一个措不及防,馒头掉在了地上。
后桌忙说:“抱歉啊,我正找东西。”
林既摇了摇头,他捡起了馒头,雪白的馒头沾上了灰尘。
他久久地看着,最后决定掰掉脏的地方,把馒头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