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绅士
“……”
甘清言轻眯起眼,没说话。
蔡琰从最后排挪到中排,语气淡定又平静地接过话头,“你今天怎么操心得跟老妈子似的?”
“我这不是怕黎哥被骗钱骗心吗?”林奕桓咕哝。
蔡琰想了想,“这方面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就是你了吧?你高中那会儿为了追校花,砸进多少钱去你还记得吗?”
“我那能一样么我?我砸钱就是为了她好看,她跟在身边我就倍有面儿,我俩各取所需——黎哥他这情况明显不是为了这啊,要好看的,什么样的他不能有?砸再多钱和亲自跑上跑下忙来忙去那能一样吗?”
蔡琰难得被林奕桓堵得说不上来话。
甘清言在旁边笑,“行啊林小胖儿,你今天格外看得通透。”
林奕桓担心追问:“是吧是吧,你也觉得黎哥太用心了吧?关键他和我们不一样,咱三个谈过多少次恋爱,多多少少总碰上过一个两个舍不得的,但黎哥他这人性格跟这‘舍不得’啊‘谈恋爱’啊,就感觉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你说我能不能担心吗?”
蔡琰:“可惜黎哥护得紧,你想担心也没用。”
“你还好意思说,刚刚饭局那事儿,你不帮腔也就算了,怎么还倒着给我往回拖呢。”林奕桓懊恼道。
蔡琰:“我是实话实说。”
“你就是存心跟我过不去。”
“行了行了,”甘清言笑着打断两人,“琰子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谁让你问他的?”
“那我们就不试了?”
甘清言叹了声气,“再找机会,再说吧。”
“……”
——
谢黎和郁睿安安静静地走进楼道里,安静得呼吸声都能听见。
郁睿心里想,这其实有点奇怪——即便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单独待在一起时谁都不说话,时间稍久也会觉得尴尬;只有非常亲近了以后,才会不需要有任何思考地独处。
但他和谢黎好像很快就跳过了前一个环节,快得他都没有察觉就来到了现在的这种状态。
……一定是谢黎的“问题”吧。
一楼的感应灯还是没修好,黑暗中谢黎走在前面,单手拉着郁睿,一步一步踩过平地、迈上台阶,然后在该注意的地方无声地牵拉郁睿的手腕,以作提醒。
虽然两个人都知道,郁睿对这里应该比谢黎熟悉得多——生活过那么多年,他应该闭着眼都能走上去。
而且还会比现在谢黎探路要快上许多。
等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上到一楼,郁睿忍不住开口了,“你可以开一下手机的手电筒。”
眼睛已经勉强能够适应的昏暗里,谢黎低笑了声,“我又不傻。当然是故意不开的。”
“?”
“班长难得这么乖巧,说不定以后我就再也没机会见到了,当然要趁着还有时间多享受享受。”
“……”郁睿默然半晌,无声地叹,“你有病吧,谢黎。”
不同于以往的咬牙切齿,这一次少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无奈。或许是生病的缘故,那无奈之下的情绪基底是柔软的,柔软到让人隐约有种被纵容的错觉。
谢黎停了几秒,哑声笑起来:“是,病得要死了。而且‘药’就在嘴边上,你说我吃还是不吃啊,班长?”
郁睿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烧得不正常了,不然也不会趁着黑暗、趁着那人看不见自己眼底真正的情绪、趁着所有责任都不必负所有真情都可以装作假意——
他听见自己冷冷淡淡地笑了声。
“随便你,反正我也没力气。”
“——!”
谢黎握着郁睿的手腕,蓦地收紧。
铁箍一样,几乎要把人的骨肉都拧碎了揉在一起。这样僵持数秒,谢黎一点点把人拉向自己。
确实没有任何反抗,黑暗里连少年如何的神情他都看不清。
郁睿被他拉到最近,然后抵在楼道的墙壁上。谢黎一点点俯身,嗓子里和胸膛间逸出嘶哑得不像笑的笑声。
“……你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吗,班长?”
不同于上次面对同样的情况,郁睿那种几乎随时要炸毛的紧绷,这一刻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放松——甚至带着一种大病未愈的慵懒冷淡。
“我说我没力气,随便你做什么,我都反抗不了。”
郁睿明显地听见,自己的话声刚落,谢黎的呼吸就明显更沉了两分。
黑暗里,早有心理准备的郁睿还是轻皱了下眉。
……这人是随时随地在准备发情吗?
在郁睿走神这几秒,谢黎已经低得离他更近,那种滚烫的呼吸拂过郁睿的耳侧,带着能把人灼烧起来的温度。
太近了。
好像要吻上来一样。
郁睿脸颊微烫,他犹豫了下还是侧开脸,“回楼上。”
“……什么?”谢黎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哑地摩擦着耳膜。
郁睿脸上温度于是更重,“回,楼上。”
“为什么。”
郁睿噎了一下,“这里会有人经过。”
“……好。”
郁睿刚听见这个回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腰上腿上各自一紧,然后下一秒重心腾起——谢黎竟然直接把他抱起来了。
这种被完全当做柔弱方对待的行为让郁睿险些前功尽弃。
他猛地攥紧手,然后硬是咬着牙逼自己松开了。
谢黎这一次最快速度把郁睿抱上楼。
郁睿深感耻辱地被他抱着拿出钥匙打开门,在身后房门关上的时候,郁睿终于忍无可忍。
“……放我下来。”
谢黎停顿了下,依言。
郁睿扶着鞋柜站稳身,然后察觉什么,猛地抬手抓住谢黎的手。
客厅里只有窗户漏进一点月光来,昏暗中,谢黎回眸看向郁睿。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不用开灯。”
“……”
谢黎轻眯起眼。
须臾后他垂眸笑,声音哑然,“好,不开灯。那你喜欢在什么地方。”
“?”
“你毕竟是第一回吧,还是按照你喜欢的来。厨房?客厅?或者——”谢黎的视线似乎顺着郁睿的手腕落到他指尖按着的地方,“鞋柜上?”
“——!”
郁睿维系的淡定有一瞬间险些裂开。
他在心底默念无数遍“这就是个变态”“对变态来说这种话很正常”后,终于艰难地开口。
“回,我卧室。”
这一次郁睿没给谢黎额外机会,他快速摸黑换好鞋,然后匆匆进了卧室。
他没看见的是,他身后谢黎面上那点笑意,倏然便退了个一干二净。
在黑暗里站定几秒,谢黎也换鞋跟了进去。
谢黎进到郁睿的卧室里时,郁睿已经站在书桌边。
他正拉合最后半页窗帘,垂手时听见动静,窗边身影修长的少年侧过身,声音听起来透着股子冷淡的安静。
“小梨还有两个小时到家,你在那之前走。”
谢黎慢慢咬紧犬齿,一两秒后倏然而笑,“行、啊。”
“……”
郁睿站在窗边,僵了几秒,他心底无声地叹:希望明天起来他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不过,他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样想着,郁睿抬手,去解自己衬衫最上面的扣子。
“不用解。”
“?”郁睿抬眸。
然后他看见黑暗里谢黎走过来,带着某种让他想转身逃掉的压迫感。谢黎哑声笑着重复一遍,“我说不用解,因为我喜欢直接撕开。”
话声落时,谢黎已经站到郁睿面前,伸手拉下了他的手。
郁睿僵了两秒,卸掉力气。
谢黎把他拉到书桌旁,“你选卧室,我选这里,”谢黎屈指,在书桌上扣出低低的声响,“怎么样?”
郁睿想了想,偏开脸,“随便。”
“——!”谢黎的瞳孔轻缩起来,到某一秒,他低下头哑声地笑,“好,那就随便。”
呼吸终于覆下来。
郁睿坐在书桌上,侧靠着桌后的白墙,慢慢阖上眼。
他指尖搭在冰凉的窗台边沿,那里有石头的底座,不知道是什么质地,在这样的夏末里也冰冰凉凉的。
一个吻轻落在他的耳垂上。
郁睿的手指颤了下。合着的眼睫也不安地动了动,只是又被按捺下去。
很快就会过去的。
郁睿这样安抚着自己,不管是手指尖上这点难耐的入骨的凉意,或者是别的什么事情。
——他是这样想的,直到那个呼吸和温度退开,而他的手指被人一把攥进掌心里。
郁睿错愕地睁开眼。
已经拉上窗帘的昏暗里,他看不清谢黎的神情,只听得到那人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微微咬牙的怒意。
“原来今天一天,在医院里、在他们面前,你表现得那么乖巧而且反常,都是在酝酿这样的想法?”
郁睿怔着。
谢黎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你是怎么想的,不如说给我听——是觉得我就是只想和你做一次,只要让我满足了就可以甩开我了?还是今天以后,你在学校里遇见我就可以像是遇见其他任何人一样,不再需要有任何心理上的负疚或者歉意,我们之间所有关系和牵扯一笔勾销?”
郁睿沉默很久。
很久以后他轻声开口,“你拿走你想要的‘药’,我回到我希望的状态里。一切不变就最好了,谢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