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工作是工作。”付琼笑起来，“你快去吧，同事等你呢。”

　　“嗯。”隋桢点点头，才转身走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付琼因为工作的事情绊住脚，回来都快九点多了。隋桢的晚餐却还热着，能让付琼一回来就吃到热饭热菜。

　　“唔。”付琼进来，小鼻子拱了拱，接着抱住隋桢的背挂上去，哼哼唧唧道，“弄到那么晚……我都困了，不想吃了。”

　　“多少吃一点。”隋桢碰见付琼撒娇就不忍心，温柔哄道，“乖，吃完就去洗澡。”

　　付琼还挂着他，隋桢侧头说：“老婆，你不会让我帮你洗吧。”

　　“……也不是不行。”付琼闭着眼。

　　“那你会更累的，再想一想回答。”隋桢说。

　　付琼犹豫了两秒，松开了他，走出厨房，拿起浴巾去了卫生间。

　　隋桢哼笑了一声，把汤盛了出来。

　　付琼吃饱喝足洗完澡进了屋子，把他们俩的衣服收拾了一下，用小的桌面清洁扫把扫了一下桌面，目光撇到了隋桢桌子上那条初版的纳什维奥龙的灰模模型。

　　不得不说，这条龙确实做得很生动，它向下俯瞰机箱下方模样，也会让他想起发布会上那支概念片上的全息投影龙，带着让人生畏的霸气。

　　付琼坐到床上，从下至上观察着它。

　　对于龙的形象，付琼脑中一直有很多零碎的设计概念，这些概念会成为之后他设计时候慢慢拼凑成成品的东西。

　　有羽翼，有厚实的鳞片，血液中流淌的是灼烧一切的熔岩……这些他都知道，也能跃然纸上，但……

　　“到底哪里不对呢。”付琼伸手摸了摸模型。

　　隋桢进来的时候，看见他正在悉心观察，走过去擦着头发道：“是不是我早上说的那些，给你的压力太大了？”

　　“不是。”付琼摇头，“我觉得你说的对。”

　　他又微微侧头道：“我只是在想，第一次设计这条龙的那个设计师在想什么呢。”

　　“其实这个模型就是那个设计师送给我的。”隋桢把它取下来，“当时我和我师傅去参观他们的工作室，他把这唯一一个灰模模型送给了我。”

　　隋桢坐下来，坐在付琼旁边，让他能抚摸这个模型：“当时的这个设计师其实不是美术，他本职工作是模型师，是给我们做场景道具的。”

　　“……什么？”付琼愣了一下。

　　“奥龙这个项目非常有趣。”隋桢说，“最后导致它腰斩的原因很多，我也和你说过，但……有一个我一直没和你说起的原因在于，它本身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毕竟设计师和剧情策划都不是本职出生，他们只是临时凑在一起做的一个突发奇想的项目。”

　　“但效果反而非常惊艳？”付琼道。

　　“嗯。”隋桢说，“这种惊艳感更多的是来自于不拘泥于原本框架中的东西，就是俗话说的‘眼前一亮’，一个模型师他能仅仅用一条龙就抓住玩家的眼球，并且在之后的很多年都让人乐此不疲地讨论，你可以说这是成功的。”

　　“但仅限对于这个形象的成功。”付琼恍然大悟隋桢要说的意思，“他们没有办法再做后续的工作了。”

　　“这就是我说的，所谓的‘团队游戏’，游戏在制作开发中，美术、程序和策划缺一不可，还有后续的发行、运营。一个东西靠一开始带给人的视觉冲击和惊艳感让人记住、让人期待，但如果后续不跟上的话，难免会觉得疲软。一部电影一个电视剧，一个需要‘讲故事’的东西，最后没有让观众得到自己需要的结果，最后也没有得到好的维护，它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作品。”

　　隋桢聊起工作的时候还是不紧不慢的，能让付琼有一个消化他话语的时间。

　　付琼抱着膝盖听完，侧头去问他：“一开始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你心里不会有落差吗？”隋桢笑笑。

　　“嗯？”付琼说，“你是指，觉得这东西是别人无心插柳的，我们改了那么多稿子最后都没有得到想要的成果的落差感吗？”

　　“嗯。”隋桢说，“不会觉得自己一个专业美术甚至设计的东西还不如一个模型师。”

　　“会有。”付琼叹了口气。

　　“我也有，我知道的时候甚至有点不服气。这个鸿翼众人口中津津乐道的大i，其实是一部随意的作品。所以多数时候，我们还是那个运气不好的。”隋桢说。

　　付琼看着那条龙：“那些大爆的项目中运气的成分固然有，但不仅有运气。”

　　如今看来，他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这条龙的肌理可以让他有这种舒服的感觉。他是个原画，平面的思维有时候过重了，给予视觉张力的东西本身就不止于色彩的冲击。

　　“我……现在还能找到这个模型师吗？”付琼问。

　　“不在了，他们项目组解散之后，本来有意让他待在美术组，但他再也没有做出类似惊艳的效果。”隋桢说，“我打听过，俞总让他回到道具模型了。之前我师傅走也似乎打算带他，他和我一样被停职调查过，但他没答应。”

　　“没有再做出这样的效果……”付琼道。

　　“或许是巧合。”隋桢说，“我们都这么说。”

　　“我想见见他。”付琼直起身体，“明天我们去鸿翼，我可以见见他吗？”

　　隋桢道：“可以是可以，但其实没有什么帮助。”

　　“反正我已经陷入死循环了。”付琼说，“与其在原地憋，不如试试和他交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