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空飞行
“妈,湘姨会做的,把电话给她。”
那头响起窸窣声,过了会儿,“喂,小溪啊,你到哪了?”
“我大概二十分钟到。”何溪渐渐走出站,入眼是灰蒙蒙的一片,安城陈旧的建筑物隐匿在这种灰色里,叫人止不住的往下沉。
“好,那我等你到家再走。”
“嗯,”何溪说,“对了湘姨,把她那边的门锁好。”
第31章 闹得小了我看不上
“哟,这不是何家的大学生嘛!回来啦!”
“嗯,学校放假了。”何溪刚走进巷子,这个点儿出来遛弯的人也多了起来,他礼貌的跟这个阿姨那个奶奶打招呼。
“这一年下来,光见着付云湘了,你妈不出事,一年怕是都难得回来一趟!”
何溪捏着行李的手发酸,“是,阿姨,我也不希望她有事。”
“那赶紧回去看看吧,你那院子都快没烟火气了。”
“嗯……”
直到进了院子才得以消停,何溪站在院子里缓了有一阵,才冲里屋喊了声‘湘姨’。
“小溪?”付云湘从屋里出来,瞧见他,局促的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回来啦。”
“她怎么样?”
“刚睡着了,入冬后睡觉的次数也多了,你回来倒是能轻省些。”
何溪看向左边那扇紧锁的门,轻嗯了一声,跟着湘姨进了屋。
“饭我做好了,你先吃点再休息。”
“好,”何溪扯了下嘴角冲她温和的笑,“湘姨,跟我一起吃吧。”
桌上有几个家常菜,汤是刚端来的,冒着寥寥的热气儿,何溪接过盛给他的米饭,象征性的吃了几口。
“小溪,你这次回来,得过了十五才回江北吧?”
“呆不了那么久,过完年就得回去。”
付云湘听完不说话了,犹疑的看着细嚼慢咽的何溪,半晌,何溪咽下嘴里嚼碎了的食物,才说,“湘姨,你还是决定要换工作吗?”
付云湘微微松了口气,“孩子,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儿媳妇刚生了小孩,也等着我过去照顾,你妈妈这边,我实在分不开身。”
“好,我知道了,”何溪放下碗筷,扭身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她,“这是这个月的工钱,还有给您的红包,不多,您见谅。”
“诶,”付云湘收下那个厚度可观的信封,“如果你还需要另请一个的话,我帮你介绍介绍?”
“不用了湘姨,我不请了,”何溪重新拿起筷子,夹了块藕放到嘴边,“过两天我会把她送去三院。”
“哟,”付云湘一乍,“你可要想好啊,进了三院,再想出来就不容易了。”
何溪笑,“您别管了,我会安排好再回江北的。”
付云湘是晚上走的,儿子开着辆破旧的面包车来接她,何溪便只送到了巷口,听说家在附近的乡镇上,回去不过一个小时的路程。
何溪送走她回来,手里握着一串钥匙,那是开左边那屋子的锁的,一把门钥匙,一把锁链钥匙。
他停在那等了许久,房里没有动静,他便没有产生过去打搅的意思。
等洗漱完,何溪拿了壶热水回了房间,又反锁了房门,在床上躺下才想起来看看手机。
快九点了,手机上一大堆未读信息,付雪的,苏娜的,还有瞿孝棠的。
苏娜:嘻嘻到家了吗?
付雪:嘻嘻,你买几号的票回江北?
瞿孝棠:刘思雯真闹腾……
何溪一一回复后,给瞿孝棠拨了个电话,那头很快接了。
“忘了是吗?”瞿孝棠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何溪一下子觉得这屋子不那么空落落的了。
“嗯,收拾了一下,刚躺下,你还在雯雯家么?”
“是啊,蹭吃蹭喝,趁刘雅卓在家,压榨压榨她。”
何溪好笑,而后打了个哈欠,抬手揉了揉雾蒙蒙的眼睛,听见他问,“困了?”
“嗯,”何溪说,“昨天没睡好。”
“怪我,怪我,”瞿孝棠这么说着,却一点没有自责的语气,“等你回江北,我带你去打打球,锻炼锻炼体能。”
“啧,瞿孝棠!”
“好好好,我错了,不打球行么,打我。”
“别贫……”
“那你后面什么安排,跟我说,抽着空我给你打电话。”
“后面…是有些事,你别打给我了,我会打给你的。”
瞿孝棠说好,还说,“别挂电话,我也躺下了,一起睡。”
何溪嗤他粘人,倒也真的没挂,开了扩音将手机放在旁边,迷迷糊糊的,很快睡着了。
再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掐断的瞿孝棠电话,他给手机插上电源才去洗脸,而后穿着厚厚的棉袄开了大门,打算去买早点。
路过院子时便听到了一声喊——
“儿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何溪转过身,左边房间,离门很近的窗户里,他的母亲何瑾玉正凑在防护栏上瞧着他,“你怎么不跟妈妈打电话,妈妈好去接你啊!”
“妈,”何溪还是没动,嘴角挤出一个上扬的弧度,“饿了吧,我去买早饭,你等我。”
“诶小溪!”何瑾玉从狭窄的护栏缝隙里伸出手,“小溪别走,你过来,过来妈妈看看你。”
何溪就这么注视着她,好一会儿,脚步松动,朝她走了过去,停在离她的手指尖几步的距离,“妈,我挺好的。”
“你好什么呀,是不是又偷偷把药吐了?妈告诉过你,要好好吃药,不吃药病怎么能好呢?”
何溪听着,顺应她道,“知道了,一会儿就吃。”
十多分钟后,何溪才买了早点回来,走到窗边,“妈,吃早饭了。”
无人应。
何溪将包子和豆浆从护栏缝里塞进去,放在了窗台上,手刚要收回来,突然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抓在了手里。
何溪还是吓到了,惊魂未定的看着里头的人,“妈,是我,吃早餐了…”
何瑾玉冷冷的瞪着他,“你就给我吃这个?你还把我当你妈吗?”
“我也吃这个,妈。”何溪抬起另一只手,手里是同样的一份早餐,何瑾玉盯着看了一会,似有些松动,何溪本想趁机抽回手,却在刚要动的时候被何瑾玉狠狠往里拽去,何溪手里的早餐掉落在地上,他反应迅速的撑住窗户往后缩那只手,可何瑾玉就像打结的海藻一样死死地缠住了他。
“妈,你放手!”
何瑾玉不听,与他拉扯着,许久没修剪的指甲在他手背生生剌出了几条血痕。
尖锐的灼烧感刺激着何溪的神经,某一刻他突然发狠,任由她带去自己一大片皮肉后,救出了自己的胳膊,他又连连后退,看见窗前墙根下淌了一地的白色豆浆,也看见何瑾玉狠戾的望着他。
何溪没再多想,夺门而出,从巷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三院!”
江北。
瞿孝棠的车停在了一个餐厅的楼下,他停好车进了餐厅,被服务员带去了二楼的一个包间,瞿孝棠瞧见里头等着的人,轻巧的说了句“久等”。
“不久,我也刚到。”裴梓岳拿了茶壶给他倒茶。
“找我,有事?”
裴梓岳将倒满了茶的杯子推到了他手边,“我们也不是离了何溪就没话可说的关系吧?”
“怎么,”瞿孝棠觉着好笑,“我们还有别的关系么?”
瞿孝棠靠在椅背上,手肘撑着扶手,极为放松的坐着,等着他切入正题。
裴梓岳喝着茶,打鼻腔里哼笑了一下,他今天看起来很是端正,和前段时间那样狼狈的样子比起来不要正常太多,瞿孝棠悠然打量着,同时也毫不掩饰的轻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