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空飞行
何溪绷紧的神经只在不断的消耗他的体能,他被陈源扶着坐了下来,“我知道了,陈源哥。”
仪器不疾不徐的发出均匀的声响,何溪坐在椅子上看着何瑾玉,相比起以往总是带有危险指数的她,现在的她仅仅是一个人孱弱无害的病人,但何溪不喜欢这样的何瑾玉,他想,他宁愿隔着一扇门观望,也不想像现在这样坐在床边表现的像个令人心疼的大孝子。
陈源一直没有离开,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医生才推门进来,带着护士给何瑾玉换完药水,便将何溪带去了办公室。
检查结果被何溪放回了他桌上,刘医生才道,“长期被忽略导致心理失衡,她的一切举动都只是为了唤起医师的关注,她的身体状况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何溪对这话并不陌生,很多年前,当他被何瑾玉带去医院看病时,医生也这样告诉他们说,小孩子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那是爸爸头一次发现妈妈出了问题,她会向医生绘声绘色的描述一些患病情况,她会在她以为的紧急状况下要求医生给他注射药物甚至手术。
变本加厉的时候,她会兀自决定给何溪灌药,尽管那药里还有一颗没融化的耗子药。
“何溪?”
“何溪?!”
“啊!”何溪猛然回神,“刘医生,您说,我在听。”
刘医生收回关切的眼神,郑重的冲他说,“我们不排除你母亲有从代理型孟乔森综合征转化为孟乔森综合征的可能,”顿了顿,又道,“或者,她将会两者兼具。”
何溪颓然靠回椅背,“那,几率到底有多大?”
“这个…抱歉我暂时还没办法告诉你,毕竟我们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观察和评估才能确定,但是何溪,根据国内外的病例分析显示,两种病症同时存在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后期确诊为孟乔森综合征,对于你来说,也许是好事,”刘医生定定的看着他,补充道,“这意味着,你妈妈对你来说,没有危险了。”
刘医生的话像一记重锤落在何溪胸口,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何瑾玉病房的,陈源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也在何瑾玉醒来的时候警惕的将何溪隔在了他身后。
“儿子……”何瑾玉虚弱的看向他,隔着陈源,试图朝他伸出手。
“陈源哥,”何溪轻声道,“没事,我来吧。”
陈源犹疑着,慢吞吞的让开了身子,何溪拉着椅子凑近何瑾玉,而后握住了她的手,她指甲被修剪过了,指甲缝里很干净,手指关节顶着表皮,握在手里仿佛一捏就要碎掉。
“妈,感觉好点没有?”
“好多了…”何瑾玉极其温柔的看着他,“妈妈很久没见你了,没想到这次见你是在病床上……不要担心啊儿子,妈妈很快就好了。”
“嗯,我知道,”何溪说,“你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何瑾玉又将手抽了出来,手臂抬高了些,何溪知道,她想摸摸他的脸,陈源也知道,在他企图阻拦的时候,何溪朝他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倾过身子,将脸放到了她手心里。
何瑾玉有些发抖,像是疲惫到乏力,又像是激动的克制不住,她摸着他的眉骨,鼻梁,再到脸颊,眼角簌簌滚出两行泪来,嘶哑着嗓音问他,“乖儿子,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离开妈妈……妈妈真的,真的不想再一个人待着了……”
何瑾玉没有再做别的举动,她缩回手,在怔怔的期待何溪的回复的时候重新睡了过去。
何溪将她的胳膊放进了被子里,那时候才说,“妈,我不会离开你。”
晚上,从三院出来,陈源带着他去了街对面一家饭馆,叫了几个菜,要他先填填肚子。
何溪是没胃口的,拿着筷子机械式的往嘴里喂米饭,陈源看不下去才抢过了他手里的碗,换成了一碗汤,“吃饭的时候心里别想太多事,好吗?”
“陈源哥……”何溪突然问,“我妈是因为我才这样的对不对?”
“你不要被影响,”陈源严肃起来,“把书念完,找一份好工作,你妈妈交给医院就好。”
何溪干笑了一下,捧起那碗汤,一口一口喝了个干净。
刘思雯推开门进了包间,看见徐佩后极为甜蜜的叫了声“小姨”,徐佩将她搂进怀里,“诶哟小祖宗,你今天不上课吗?”
刘思雯撒着娇说,“表哥说小姨你回来了,我哪还有心思上课,晚自习请假了,你就让我跟你待一会儿嘛……”
徐佩无奈又宠溺的揉她的头发,“我难不成还拒绝的了你啊,好了坐好了,自己看看想吃什么。”
瞿孝棠缩在椅子里,安静的仿佛要隐身一样,可徐佩还是没打算放过他,“从中午等到晚上,人还是没给我带来?”
“……”
“人去哪了?”
“回老家了,”瞿孝棠急着解释,“他急着回去肯定是家里有事,谅解一下行么?”
徐佩看起来不是生气,而是有些遗憾,随后道,“他,回安城了?”
“……妈你过分了啊,”瞿孝棠瞧着她,“咱能别整那没营养的套路么?”
“套路什么啊,”徐佩说,“你不关心他,我还不能关心了吗?”
“行,可以,没毛病,”瞿孝棠起身,“你关心就关心,但别跟我聊这个,让雯雯陪你吧,我走了。”
瞿孝棠说走就走了,刘思雯临危受命,被拉过来缓解局面,看着瞿孝棠离开,又想起瞿孝棠在车上跟他说的话,于是偏过头问徐佩,“小姨,小何老师做我表嫂也没问题吗?”
徐佩吐出一口气,抿着嘴想了想,才说,“只要你哥哥喜欢,你的表嫂是谁都没有问题。”
她看着门口瞿孝棠消失的方向,脸上出现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
瞿孝棠的q7疾驰在马路上,他嘴里含着烟,车里响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车子穿过车水马龙,像是要把这座城市生生给刺穿。
何溪在做什么?
“别跟着我,拜托你了。”
“住酒店可以吗?”
“我自己可以。”
…...
何溪顶着台风也要回家的原因是什么,他死死防守的那块区域到底是什么?明明可以像徐佩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调查出结果的事情,瞿孝棠感觉自己的心绪快要被它引爆了。
车子在那时响起一声锐利的急刹,方向盘打到了底,q7紧接着掉了头,向高速驶去……
第42章 我答应你
何溪挂了电话从医院出来时,看见瞿孝棠的车就停在路边,人正靠在车门上抽烟,他脚下突然慢了下来,拿出手机打开前置相机,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直到屏幕上的自己看着没那么慌乱了,才收起手机走到了瞿孝棠跟前。
瞿孝棠见他来,很快扔掉抽了还剩一半的烟头,现在是八点多的清晨,六小时前,他抵达安城,凭着记忆将车开去了只去过一次的巷子口,站在无人的院子门外等到了天亮,等到对门那户人家终于走出来一个人,他才从人家口里得知,自己等错了地方。
A字开头车牌的车开到了E字开头的城市,一整夜,何溪只在接到电话后看见了一条凌晨收到的信息,他说我到安城了,醒来打给我。
“开了多久?”何溪走近他,在他身前抓住了他垂在腿边的手,很凉,是长时间没有进食的生理表现。
“没多久,”瞿孝棠看向他身后矗立着的三院大楼,“为什么在医院?”
“一点小事,”何溪拉着他走到了车屁股后,站在马路边伸手拦车,“我带你去国宾洗个澡,你该吃东西了,还得好好休息。”
“何溪,”瞿孝棠反手握住他手腕将人拉回了面前,“我不饿,也不累,我来,是有个问题要问你。”
何溪惶然,闪躲掉他的目光,“什,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