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室友满足遗愿后发现误诊了
“现在不同以往,不一定需要记者,自己对着镜头说几句话,发到网上就能给人看。”江知海给他最后的警告,“相安无事,是我对你最大的宽容。”
说完这句话,他彻底将江岩扔在身后,带着顾洋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顾洋被他拉得脚步细碎而紧急,一边跑一边往后看了几眼。
夜色太沉,江岩的身影几乎跟他身后的车融为一体,让人看不清,但顾洋还是看到他重重地在车上捶了一记,浑身的怒气仿佛透过黑暗追着他们的脚步,让他心头陡然升起一阵强烈的不适。
华国的父子间沟通不良实为常见,就连顾洋在家里与父亲之间也少有交心的时候,可江岩那举手投足间的暴躁与年长者固有的傲慢却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进入校园走了没多远,顾洋就忽的停下脚步,再次拽住江知海的衣角。
江知海疑惑地随他停下,侧头看他。
“别回去了。”顾洋与他对视着,“今晚去别墅吧。”
在江岩面前,江知海一点都没有露怯,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完全占了上风,可顾洋觉得自己仿佛还是能从他的凌厉中感受到那一丝脆弱与低落。
今夜的江知海,其实很不适合集体生活。
江知海并没有开口问,就已经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他还是犹豫了下:“你明天早上不是还有课?”
顾洋坚定地道:“我逃了。”
他这学期的操行一直不错,明天上课的教授也没有那么严厉,就算是万一点名了,顾洋觉得自己应该也不会因为这一次缺席就挂科。
今晚的什么都没有江知海重要。
他不由分说地扯着江知海的胳膊重新出了校门。
不过短短一会儿,江岩就已经驱车离去,以他的性格,也断然不可能因为儿子一番话便留下来反思,恐怕走的时候也是一肚子气。
不用再遇见他一次,顾洋心里还更轻松了些,已经这么晚了,他随手在路上招了辆出租车,同江知海一起坐进了后座。
在宿舍小群里匆匆交代了下行踪,顾洋便把手机塞进了兜里。
想也知道周迪与赵旭凯又得调侃几句,但今天这种情况,他与江知海都开不下什么玩笑,索性就直接不看。
车厢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无论说什么,似乎都不太合适,长长的一路,两人都有些沉默,江知海也一直安静地看着窗外急速掠过的夜景。
顾洋觉得自己真的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如此低落的江知海,他偷眼看了看前座的司机,犹豫万千,最后还是悄悄伸过手去,借着座位的掩饰,把江知海的手掌紧紧握住,安慰地摩挲着他的掌心。
这一晚,他们的指头勾来勾去,调情一般勾了那么多回,可真的这样牢牢握在一起,又与调情失去了所有关联,留下的只有胸腔中缓缓涌动的浓郁暖流。
江知海的视线终于从车窗外转回来,回头望着他的眼。
顾洋依然没有说话,但晶亮的双眼中似乎已包含着千言万语。
江知海突然对他笑了笑,伸过来另一只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反倒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
“有点累,肩膀借我躺一下。”江知海说完,便侧下身子,将脑袋枕在了他的肩上。
顾洋深怕他这个头躺得不舒服,努力挺直了脊背,真恨自己当初没再多长个几公分。
三个人的座位两个人坐,江知海的长腿倒也不至于没处放,稍稍调整了下姿势,就在他身旁安安稳稳地半躺了下来。
只是一个出租车的后座,车里的空气甚至还带着点儿略微呛鼻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论起浪漫来,确实稍显简陋了些。但两人这样互相依偎着,居然让顾洋生出一种这车将要开往天荒地老的错觉。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顾洋第一次觉得学校与别墅之间的距离竟这样短,不消一会儿,司机先生就将他们送达了目的地。
今晚没有训练,整座别墅连盏灯都没有开,黑漆漆地伫立在一片静谧之中,似乎又十分适合今天的他们。
两人熟练地开门进去,又洗去夜跑回来的一身臭汗,相拥在床上,这是顾洋第一回 没有在一开始就又羞涩又忐忑地害怕江知海朝着自己压过来。
他握江知海的手握得太认真了,那种无比虔诚地想要安慰对方的心意,实在让江知海无法忽略。
他将顾洋的手反握在掌心,另一只手臂直接将人拥过来,让他趴在自己胸口:“好了,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其实顾洋连想要安慰的心也是小心翼翼的,他闷在江知海胸口,小声争辩:“我知道……我没担心。”
江知海勾了勾唇角,看着他这副乖顺的样子,又忍不住在他脑袋上揉了揉,而后突然开口:“其实以前,他游得也很好,而且进了国家队,就是冲着世界冠军去的。”
他没说名字,但顾洋却知道话里指的人是谁。
没想到他居然会开口跟自己说起这些往事,顾洋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但此时此刻,他也只能安静地听下去。
“但就在比赛前夕,他路过柳堤河,恰好看到一个女孩子不慎落水,正是涨潮的时候,河□□很猛,别人都不敢下去救人,就只有他,仗着自己过人的水性,下水将那个女孩救了上来。”
江知海的语气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而顾洋也完全想不到那个焦躁易怒的人居然还有如此清新的过往,一时间都忘了他讲的人是谁。
“英雄救美,那个女孩理所当然地爱上了他,而且女孩很漂亮,两个人自然而然地走在一起,结婚生子。”江知海眯了下眼,“但是在那次救援中,因为水流太急,他不慎拉伤了肌肉,或许应该说,是把一直以来积攒的旧伤一下激发了出来。”
这些话背后代表什么意思,不言自明。
“那次比赛他没能参加,以后也再没能踏上赛场……他花了四年时间,才接受自己无法通过复健恢复从前的事实。”江知海说到这里,突然又沉默了下来。
顾洋紧紧抱住他的腰,低声道:“不想说就别说了,过去的让它过去就好。”
但江知海并没有就此停下:“他的脾气开始变得很差,先是摔东西,骂人,后来又发展成打人……”
“刚开始是我自己要游泳的,我说我可以替他游泳,其实只是因为害怕,我怕他继续打我们,怕这个家再也回不到从前……他果然把希望全都寄托在我身上,那时候我好像,三岁吧。”江知海突然笑起来,像是真的在说什么好笑的事情,“你知道吧,我对于小时候的记忆,除了那些听他打骂的情形,其他就没有在陆地上的画面,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一条鱼,整天生活在水里,但即使这样,依然还是改变不了他家暴的习惯。”
江知海的眼神再次变得冷漠起来:“我当时不知道他是因为救我妈受的伤,八岁那年,我在训练基地里救了一个溺水的小孩,那是我第一次因为学游泳而感到开心,第一次觉得好像除了缓解他的脾气之外,游泳好像也有了一点其他的意义。”
顾洋的脸色一变,手掌在他的掌心中蓦地用力。
江知海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那天回家之后,我妈经受了最严重的一次毒打。肋骨断了,腿也断了……”
顾洋能感觉到江知海似乎流泪了,可他这时却突然失去了抬头看他的勇气。
“我让他打我,明明是我做错了事……可他那时早就不打我了,他要留着我的身体参加训练。”江知海抬手在眼上擦了一把,语气再次变得轻松了一些,“我妈是被我劝走的,我让她不要不舍得我,让她离得越远越好……我拿不再游泳做威胁,换他放她离开。所以我从来没有怪过我妈,我知道她没有能力带我一起走。只是分开得久了,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跟她像其他母子那样亲近。”
最后这几句,江知海又恢复了开头那样仿佛只是在陈述故事一样的语气,可顾洋的心却早已经因为疼痛,而紧紧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