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锅水
“你想要儿子,我现在就看闺女好,还能陪你逛逛买东西。”她往江初背上一拍,“儿子养大了都是白眼狼,我这成天想喊他来跟我吃个饭,都得跟请什么似的。”
潘阿姨和老妈后面的话,江初在脑内自动给屏蔽了。
倩倩什么心情他不知道,反正他浑身从头到家,只剩下个大写的尴尬。
等终于寒暄完,江初开车带着老妈朝她家过去,脑子里还觉得嗡嗡。
“你看倩倩是不是变样了?”老妈坐在副驾上,还在翻着手机研究人家倩倩的朋友圈。
“忘了。”江初看眼时间,这顿中秋饭到八点都够呛能吃上。
“刚见面你就忘了?”老妈抬眼瞪过来。
“她小时候什么样儿忘了。”江初叹了口气。
老妈没跟他继续扯,开始说今天是怎么遇上的潘阿姨,又夸倩倩哪些细节怎么怎么懂事儿。
江初有一声没一声的敷衍着。
一直等到车停在家楼下,老妈才换了个口吻:“你跟倩倩多熟悉熟悉,跟人聊天儿别爱答不理的。”
这是江初对老妈最熟悉,也是最近最谨慎的语气,漫不经心里带着强调与暗示的命令。
老妈推开车门下去了,江初还攥着方向盘,偏偏头朝外看向老妈。
他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在这一刻把所有话都跟她说出来。
“哟,快下来。”老妈刚在车外站稳当,又举着手机转身笑着催江初,“你叔都等急了,你看给我拍的照片,摆五个月饼现在就剩仨了。”
“……我那份让给我叔了。”江初淡淡笑笑。
他下车从老妈手里接过袋子,放空脑子抬手摁电梯。
明明今天一天都有不同的人在耳边重复,他还是差点儿忘了今天是中秋节。
应该阖家团圆,欢欢笑笑的好日子。
“这位帅哥。”康彻冲完澡从浴室出来,脖子上挂个毛巾,一手擦头发,另一只手冲覃最打了个响指。
覃最靠在沙发上用笔记本看资料,“嗯”了声。
“能把碗刷了么?”康彻冲餐桌上的一片狼藉抬抬下巴。
“放着吧,睡之前刷。”覃最头也没抬,翻过腿边脸朝下的手机,又确认一遍自己调没调静音。
“你跟你哥平时在家都谁刷碗。”康彻去冰箱拿饮料,“还没给你回电话?十点半了都。”
“我刷。”覃最把手机夹在指间翻来覆去地转。
“把你电脑关了吧,装模做样的。”康彻看着他就想笑,“你哥估计喝点儿酒睡着了。”
覃最也没到干不下去正事儿的地步,他就是心里猫挠似的吊着。
江初跟他老妈一块儿吃饭都不会吃太久,六七点开饭,这会儿怎么也该吃完了。
就算是喝酒,他跟他妈也喝不成直接倒头睡过去的地步。
覃最总感觉江初的电话下一秒就会打进来,接不着他就不踏实。
又怕江初真的还在他妈那儿,他也不敢贸贸然地再打过去。
又过去小半个钟,覃最都快坐不住去刷碗了,屏幕终于在余光里亮起来。
他都没等来电铃声开唱,直接滑开接听扣在耳朵上。
“这是接了还是挂了……”江初听着拨电话的铃声刚响个开头就中止了,自说自话的疑惑了一下。
“接了。”覃最没忍住勾勾嘴角。
“你正玩手机呢吧,接这么快。”江初也笑笑,声音听着有点儿懒。
“你刚到家?”覃最问他。
“没,回来睡一觉了。”江初那边传来走路的动静,应该是要去倒水喝。
“喝酒了?”覃最有点儿坐不住,从沙发上起身去阳台窗前站着。
“没喝,就有点儿困。”江初果然在喝水,灌了两口又问覃最:“今天怎么过的,吃月饼了么?”
“吃了,在家煮的火锅。”覃最微微拧了下眉。
他了解江初的作息,除非是真的累着了,九十点钟他根本就睡不着。
“没出去吃啊?”江初随口问,“在家多麻烦。”
“康彻过年那会儿买了一堆火锅料,一直放着,”覃最说着也觉得他俩跟没事找事儿一样,简直神经病,“再不解决都过期了。”
江初又笑笑。
覃最不想跟他聊康彻。
他正想着怎么把话题朝那个“潘阿姨”上引,江初那边传来点烟的动静。
“覃最。”他喊了覃最一声,声音压得低,听着比刚才沙了些。
“嗯?”覃最太熟悉他的各种语气了,他简直能想象到江初这会儿满眼疲惫的神色,心里狠狠拧了一下。
“你现在连‘哥’都不愿意喊了么?”江初沉默了几秒才问。
第100章
覃最愣了愣, 然后立马补了一声:“哥。”
如果江初不说,他真的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覃最想起他刚去江初家里的时候,好长一段时间也不喊哥。
不仅不喊哥, 连江初的名字他也不怎么喊。
那时候他是因为从里到外浑身毛刺, 对江初还戒备提防着,下意识地保持距离。
结果后来被江初没事儿逗一逗的,等到覃最发觉自己对江初的感觉以后,连带着“哥”这个字对他也成为了一种微妙的称呼。
不仅仅是身份, 更像是独属于他与江初之间,其他人不能理解的隐秘与捆绑。
为什么离开江初以后, 就下意识不再喊“哥”了?
打电话看不见表情, 覃最顾不上分析, 也没多琢磨江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初只要张嘴跟他提, 能办到的他就都听。
只要江初愿意说。
但是他这声“哥”喊出来后, 江初那边却又沉默下来。
他没应这声“哥”, 声音里也没再透出别的情绪。
覃最听着他不知道是又抽了口烟还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就说:“挂了吧, 你早点儿睡。”
“潘阿姨”到底是谁,覃最到了儿也没敢问出口。
“怎么样?”康彻在卧室里听着覃最好一会儿没说话了,扯着嗓子问了句。
覃最没心情搭理他。
他攥着手机翻了会儿江初的朋友圈,看到上回更新还是老杜结婚那天。
他跟江初的聊天框也一样, 零零散散。
覃最一下下往上滑,不知不觉就滑到了顶。
可惜中间换了手机,第一条消息不是他和江初刚加好友那天。
覃最一条条又看一遍, 重新把聊天记录往下拉, 中间跟江初的好些对话看得他忍不住想笑。
拉到最后, 是江初半个月前发的那句“去买枕头”, 他回了个“好”。
之后就没再说别的。
覃最对着那句“去买枕头”看了会儿,在输入框里敲敲删删地打了几行字。
打完看一遍,他抿抿嘴角,全都给删了。
重新打了句“晚安,哥”,他托着手机背壳的手摩挲了两下,给江初发过去。
江初一直没回。
再下一次跟江初的电话,又是一个多星期以后了,九月三号,覃最正常开学的时间。
那天覃最没怎么看手机,他自己就一个箱子,拉着就回寝室了,但是康彻东西多。
他俩来回折了两趟,第二趟还把毛穗给拽上了,三个人才把出租屋给收拾出来。
等再把寝室里该晒的洗的都整完,许博文喊他们去吃饭,覃最掏出手机才看见有一条江初的未接来电。
四十分钟前打来的。
“你们先去。”他立马停下来,边给江初拨回去,边转身就朝走廊尽头的小晾台上走。
“那你等会儿过去还是给你带啊?”毛穗冲他喊。
“不用管,走吧。”康彻扫了眼覃最的背影就知道他要干嘛,“过不了三分钟他就能回来。”
“你怎么知道?你俩一个暑假都住一块儿?怎么也没喊我啊。”毛穗这个问题从早上见了他俩就问三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