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锅水
覃最接到他电话时,对面传过来的是一道熟悉的女声:“男神!猜猜我是谁!”
“你是不是有病?当着男神的面你还管他叫男神?”覃最听见高夏在旁边骂了句。
“谁有病!你再说!”女声冲他喊回去。
覃最笑着听他俩闹着对骂,等那边消停了才说:“你俩见上了?”
“我俩都快到你学校门口了,”陆瑶还跟以前在二十七中一样,说话都带蹦儿,“快出来请我们吃饭!”
覃最跟他俩约了个校门口的烤肉店。
进门时,高夏和陆瑶正两颗脑袋凑在一块儿在自拍。
“这儿!”陆瑶拗着一脸高冷的表情,看见覃最进来,抬胳膊挥了挥,下一秒又飞快地冲着镜头重新拗回去。
“不拍了,你男神来了。”高夏把手机往桌上一滑。
“没完了?”覃最在他俩对面坐下。
三个人对着瞪了会儿,突然都莫名其妙地想笑。
然后就跟三个神经病一样笑了半天。
“不行了别笑了,我眼线都花了!”陆瑶笑得直撑眼角,低着头拍拍高夏的胳膊。
高夏很懂事的把手机前摄像调出来,递给她。
陆瑶检查完自己的妆发,满意地嘬了口饮料,往后靠在沙发上叹了一句:“好神奇啊,这种感觉。”
覃最也觉得。
时间好像总是在回头时才发觉过得飞快。
其实他们也没分开多久,高考完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学期而已。
更别说高夏跟他就在一个地方,俩人没事儿就碰面吃一顿。
但就这一学期,每个人都在悄然改变。
现在再看半年前,那时候的高夏还在为距离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向陆瑶表白,现在几乎没再听他提过这档子顾虑。
半年前的杜苗苗没想到他小叔会在他复读时谈了个女朋友。
半年前的覃最也没想到,江初真的会在他一次次得寸进尺的试探下妥协。
更想不到在江初妥协带给他的惊喜之后,更多的是毛燥与焦虑。
看着陆瑶和高夏坐在对面,有那么一瞬间,覃最觉得自己代入了江初。
不知道江初每次跟他那些“正常”的朋友们在一起,看着他的同龄人一个个有了“正常”的生活,结婚成家,他会是什么感觉。
——这种问题覃最以前从没想过。
至少在知道方子和老杜交了女朋友之前,在康彻那句“被你哥惯得心里没数”之前,他根本不去考虑这些。
他不在乎别人,不在乎覃舒曼和江连天,他就想要江初,想让江初等着他。
他感情上全部的在乎和关注,全都放在江初这个人身上,从没有真的从江初的角度去想他所面对的一切。
江初跟他说过一次,在十一假期的酒店里,他想跟覃最说他头上有多少压力,被覃最用自己的思维强行打断了。
他理所当然地让江初跟他一样不要去想,逼着江初等他,江初就再也没跟他提。
覃最抽离出自己的角度再去想江初,突然就心疼得不行。
他真的是突然才发现,他心烦的时候至少能和康彻说。
虽然他和康彻从认识到现在就跟俩外星人似的,交流全靠脑电波,始终停留在意识共鸣的阶段。
江初却连个能倾诉的人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
跟高夏和陆瑶那顿饭之后,覃最来说加班加点的泡实验室。
康彻原本无所事事地跟他一块儿泡,都被覃最的劲头给看懵了。
“又没让你指着这个小实验文,你火上房一样急什么呢?”他托着腮帮子哈欠连天地看着覃最做记录。
“急着回家。”覃最没看他,认真地把数据誊到文档里。
他在学校赶进度,23号一过,江初在家也是掐着手指头数日子。
覃最已经在学校多待了足足一周了。
这几天下雪,天冷,路上哪哪儿都不好走。
他想让覃最早点儿回来,不过知道覃最是在学校干正事儿,也不好开口催。
腊八那天,江连天喊江初去他那儿吃腊八饭,说是覃舒曼自己动手做的。
“覃最是不是该放假了?”他在饭桌上问了句。
“放了,他在学校做什么科研,差个尾巴,想弄完再回来。”江初说着,下意识扫了眼覃舒曼。
覃舒曼跟刚想起来她还有个上大学的儿子一样,顺着江连天的话才挺惊讶地问:“学医这么严么?刚大一就做科研?”
“覃最对自己要求一直高。”江初笑了笑。
他现在对覃舒曼的不满已经转化为觉得她很神奇了。
好歹覃最也是亲儿子,她都有心思做腊八粥,也没想着问一句覃最怎么样。
看来腊八粥才是亲生的。
“比你上学的时候争气。”江连天把碗递给江初,让他再盛一点儿。
“那必须的。”江初接过碗点了点头。
他夸起覃最一点儿也不藏着,比谁都积极。
在江连天家吃完饭,江连天又给江初塞了一车乱七八糟的礼盒,都是年前别人送来的吃的补的。
江初看着都头疼,时间才七八点,他索性又去了趟老妈那儿,全扔她家了。
“那孩子还没放假?”老妈刚忙完回来,拉着江初陪她又吃一顿,也问了句。
“快了。”江初只能跟她再说一遍。
老妈和方周跟他聊了会儿有的没的,突然说:“他今年还跟你过?覃舒曼就没说什么?”
“我都不烦你老急什么啊。”江初笑着喝了口汤。
“不是急,是你爸他们两口子做事不地道。”老妈绞着眉毛给他夹了一筷子羊肉。
“我就没见过这么当妈的,”老妈一到年底就忙得容易火大,“他那学一上上八年,合着就成年累月这么耗着你了?”
“你让江初先吃饭。”方周在旁边帮他挡了一句,“进门就一直说,说得他都不想动筷子。”
江初没好说他是在江连天家吃饱了过来的,现在真心实意是吃不下了,同时也真心实意地朝方周递了个“感谢叔”的眼神。
老妈消停了一碗汤的功夫,没忍住又问:“方子都要结婚了?”
“哎,妈,又下雪了。”江初听着电视里的天气预报,直接跳过她这话茬。
老妈烦得往他胳膊上抽了一巴掌。
两家各转一圈,等再回到他自己家,江初先在客厅愣了会儿,然后脱掉外套往周腾身上一盖,七死八活地歪进沙发里。
“我今天怎么这么累呢。”他搓搓脸,拽拽衣服,让撅着屁股乱扑腾的周腾爬出来。
周腾瞪着他一通甩毛。
江初无所事事地趴了会儿,又掏出手机看看。
21:52,覃最今天还没给他来电话,微信也没发。
其实昨天也没打,覃最这几天好像事儿特多,就睡前跟他聊了会儿微信。
江初转转手机,想给覃最打一个,又怕他正在实验室。
他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开了电视听着声儿去洗漱,决定等睡前再打。
十点四十的时候,他给覃最拨过去,覃最没接。
江初给他发了两条消息,一直也没回。
“这还让不让人睡了。”江初皱眉瞪了会儿手机。
等到十一点多,他放心不下又打了个电话,这回覃最终于接了。
“哥。”覃最的声音有点儿喘,旁边还有一道车喇叭声。
“你让人追着揍了?”江初愣愣。
“没有。”覃最笑了,“你睡了没?”
“我睡屁,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啊?大晚上在外面瞎跑什么?”江初还是皱着眉,朝窗户外面看。
他现在手机屏上的天气提醒设置的是覃最那边的城市,两边挨得近,都在下雪。
“手机没电,刚充上。”覃最呼出口气,这会儿听着又像是在爬楼梯,带着朦胧的回声,“哥,你想我没有?”
“你别废话,”江初说着,突然产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下意识坐直身子瞪着卧室门,喉咙有点儿发紧,“你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