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好
这还叫没什么。
林奕把卷子卷起来塞进他的桌洞,不由分说地伸手探向他的额头,炙热的温度透过掌心,让他倒吸了一口气。
“你发烧了。”林奕果断下了结论,低声说,“跟我去医务室。”
“……”宋阳的反应迟钝了那么两秒,抬眼看了看黑板上方的电子表,说:“快上课了。”
林奕噎了一下:“上课重要还是身体重要?”
不待宋阳回答他就紧接着道:“当然是身体重要啊。”
但显然宋阳不是这么想的,他重新趴回去,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林奕对他无计可施,一气之下懒得管他。但视线不经意落在宋阳瘦削苍白的侧脸上,忽然又挪不开脚步。
这人挺好看的,林奕心里忽然冒出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但这个想法怎么想怎么怪异,林奕很快就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一咬牙,转身离开。
约莫过了两分钟,英语老师踩着上课铃进班,宋阳勉力支起身子,强打精神背单词。
每节课都要听写单词,这次也不例外,英语老师负手在下面来回转悠,转身回到讲台上的那一刻,后门被悄悄推开。
细微的声响被洪亮的背书声完美地掩盖住,林奕猫着腰,蹑手蹑脚钻回座位。
天知道他跑得有多快,简直是拿出了参加运动会的速度,百米冲刺到医务室开了一袋子药,又片刻不敢耽误地冲回来。
骤然响起的上课铃仿佛催命铃,空荡的校园只有他一个人在狂奔。半路还差点跟陈墨撞上,幸亏他反应迅速,立起衣领挡住半张脸,若无其事地从他身侧掠过。
不过他低估了陈老师。
陈墨一眼就看出他是谁,只不过是留意到他手里拎着药,以为他是病了,才装作没看见。
林奕虚张声势地支起板砖一样的单词书,弯腰低头,灌了两口冰凉的汽水,身上的燥热才勉强平息。
他瞥了眼托着下巴背书的宋阳,心想这人要是不识好歹不吃药,他就把他拎起来揍一顿。
背书声逐渐减弱,英语老师踱着步子回到讲台,拿起单词书开始听写。
她说汉语的速度极快,班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得见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
宋阳手中的笔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能脱手,面前的本子上只有零星几个字母,还都写得歪歪扭扭,根本拼不成单词。
同桌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趁着老师翻书的空隙,转过头小声问:“你没事吧?”
宋阳现在正处于一种烧糊涂的状态,耳边只剩嗡嗡的耳鸣声,眼前的光影变得模糊。
就在那似有千钧重的眼皮即将合上的一瞬间,他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拍。
英语老师不知何时走到桌边,语调略带严厉:
“宋阳,这些单词你都不会吗?”
宋阳慢半拍地回过头,苍白的嘴唇动了动,细碎嘶哑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还未等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听见教室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椅子摩擦地面的尖利声。
林奕说:“老师,他生病了。”
英语老师脸上的严肃缓缓变得茫然,大概在想这两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林奕是怎么知道宋阳生病的。
林奕一脸无辜,说完就十分自觉地坐下,拿起笔继续偷瞄他同位写在纸上的单词。
英语老师的表情最终演化成无奈,低头仔细打量了宋阳一眼,见他病得不轻,皱眉道:“还能坚持吗,找人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可以坚持。”宋阳说。
结果他死撑着坚持一节课的成果跟没听课基本没什么区别。
卷子上只有几道不慎划上去的红色笔迹,该记的笔记都没记。
同桌见他的手一直在发抖,以为他冷,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解下来给他披上,忍不住问他要不要去医务室。
也许是实在坚持不下去,这次宋阳没再拒绝。
他声若蚊音地“嗯”了一声,撑着桌沿刚想站起来,下一秒桌子上就从天而降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赶紧吃药。”林奕皱着眉把一杯温度正好的热水放在他手边,“待会上体育课我送你回宿舍休息,让体委帮你请假。”
宋阳看着那一袋子药愣住了。
他愣的时间有点长,林奕半天不见他动作,叹了口气亲自帮他拆药盒。
“你说你是不是把脑子烧坏了,难受成这样还能忍?”他嘴里振振有词,捏着药挑眉问,“怎么,还要我喂你?”
宋阳的反射弧终于灵敏了一次,接过药片,轻声道:“谢谢你。”
林奕不自然地挠了下耳朵,轻咳一声:“谢什么,朋友嘛。”
宋阳在他飘忽的目光中听话地吃完药,还喝了半杯热水,林奕见状又立马把杯子塞回他手心,沉声道:“不行,全喝了。”
宋阳闷声喝到了底。
林奕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真棒。”
听起来像是在夸小孩子,宋阳乌黑濡湿的睫毛颤了颤。
“走吧。”林奕说,“送你回宿舍。”
他将要扶住宋阳胳膊的手一顿,视线落在他肩上要掉不掉的黑色外套上。
那不是宋阳的衣服。
林奕忽然觉得这件衣服怎么看怎么碍眼,他指了指,问道:“这谁的?”
宋阳同桌转过头说:“我的。”
“哦,拿走吧。”林奕说,“我桌洞里还有一件,谢了。”
同桌对此没什么意见,把外套取走,叮嘱宋阳好好休息。
林奕动作迅速地收拾好书包,把自己的外套裹到宋阳身上,扶着他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宋阳脚步虚浮,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踩空,身子刚一晃就被林奕有力的手紧紧拉住,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贴近他身侧。
林奕说:“慢点。”
他一向是急性子,耐心只有那么点,不管做什么事都是风风火火。
偏偏扶着宋阳回宿舍的这一路,他的脚步慢到了极致,心里居然没有半分急躁,反而出奇的平静。
掌心下的胳膊很瘦,隔着厚厚的衣服都能感觉得到。
眉头下意识地想要皱起,林奕忽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虽然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说不上哪里怪。
林奕抿嘴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也要生病了,不然怎么无缘无故就感到一阵心悸。
请假条需要陈墨签字,他一听宋阳生病回宿舍,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步伐匆匆地赶往宿舍,在见到床上病恹恹的宋阳时,又是心疼又是责怪:“生病了怎么不早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知道吗?”
站在一旁的林奕煞有介事地点头。
陈墨给他量了量体温,还没到高烧,不过也快了。
陈墨转头对林奕说:“你先看着他,我去给家长打个电话。”
门没关紧,陈墨刻意压低的声音从门缝传进来。
“好,那我先让校医来看看。”
“嗯,没事,应该的。”
脚步声缓缓消失,陈墨径直去了医务室。
宿舍安静冷清,进来之前窗户是打开的,屋里的温度到现在还没升上来,林奕又搬来一张被子,蹑手蹑脚地盖在宋阳身上,俯身掖了掖被角。
宋阳已经陷入昏睡,嘴唇微微张着,呼出的热气扫过林奕的手背。
一股奇异的电流顺着手背直达全身,林奕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唾沫。
他神是鬼差地低下头,视线紧锁在宋阳的脸上。
坚挺白皙的鼻梁下有一片小小的纸屑。
大概是擦鼻子的时候不小心粘上的。
林奕伸出手,指尖缓缓靠近,甫一触到滚烫的皮肤,宋阳的眼皮就似有所感地动了动。
见他要睁开眼,林奕另一只手轻轻覆在他的眼上,用气声说:“睡吧。”
睡吧。
这两个字像是魔咒,一直睡不踏实的宋阳只是听到了模模糊糊的尾音,就直直地坠入沉睡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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