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以南(下)
“高中的时候来这背书。”
“一个人?”
“不然呢?”
唐蘅满意道:“很好。”
李月驰笑了笑,虚虚环住唐蘅的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就这样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李月驰忽然问唐蘅:“你怎么不穿那个牌子了?”
“哪个?”
“你很喜欢的那个,这里,”李月驰点点他的胸口,“有一颗红色的心。”
“川久保玲。”
“嗯。”
“以前年轻嘛,而且上班之后总是穿正装。”
“不上班的时候可以穿啊。”
“一件t恤几千块,”唐蘅摇头道,“没必要。”
的确,一方面的原因是唐蘅自己已经过了穿潮牌的年纪,而且他又当老师,若是在课堂上和学生撞衫,就太尴尬了。然而另一方面的原因他没有告诉李月驰,那就是在他们分开的六年里,每当他无意撞见那颗红色爱心的logo,总会想起他们初遇的夜晚。
那天晚上他穿的就是川久保玲的白t,后来他把这个牌子的衣服视为幸运衫,再后来……唐蘅觉得不提也罢。
李月驰轻声说:“你穿那个很好看。”
唐蘅开玩笑道:“我穿什么都好看。”
“以前,我做过一个梦,”李月驰放慢了语速,认真地说,“我梦见我带你回来了,就在这个地方,嗯……梦里也是夏天,你穿着那个牌子的白t恤,坐在河边唱歌。”
“什么时候的梦?”
“很久以前了。”
唐蘅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掏兜,他记得昨天帮李月驰核完账之后顺手把笔装进兜里了……果然,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只红色碳素笔。
红色的。正好。
唐蘅低头,用碳素笔在胸口涂了一枚潦草的爱心:“这样行不行?”
李月驰失笑:“行。”
然后他平静地看着唐蘅,好像已经知道自己即将等来什么。
唐蘅动了动嘴唇,感到喉咙发痒,也许是因为紧张。
“可能会走调……”唐蘅说,“太久没唱了。”
“就咱们两个,”李月驰冲他眨眨眼,“我不告诉别人。”
“那我唱《南方》吧……”
“嗯。”
以前他总是在武汉唱《南方》,但其实这首歌写的是离开武汉之后对那里的回忆。此刻,他身在贵州,好像总算恰当了。
好在当他顺着音调回忆那些岁月时,回忆里的人就在身边。
“那里总是很潮湿,那里总是很松软。那里总是很多琐碎事,那里总是红和蓝……”走调没有?不知道。算了,能唱出来就不错了,他曾以为自己再也不能唱歌了。
唐蘅正唱得入神,一串铃声突兀地响起。
歌声被打断,李月驰皱了皱眉。唐蘅看见屏幕上“蒋亚”两个字,非常不爽地接起电话:“怎么了?”
“儿子!!!”蒋亚喊破了音,“唐国木被正式批捕了!!!”
作者有话说:
月驰gg的梦指路83章末尾
第106章 遮望眼(正文完)
在家当了一年待业青年之后,唐蘅总算又开始上班。
入职的学校是一所名不见经传的普通本科,位于贵阳市区的某座小山坡上,生态环境很好,校园里甚至出现过猴子。学生们也像猴子一样,每天不知在什么地方晃荡,个个与学习无缘。
老师们则早就醒悟,在这学校做科研是没出路的,所以不是忙于考研辅导班兼职,就是做生意赚大钱去了,教书只当副业。
没人关心唐蘅在武汉的新闻,唐蘅乐得自在。
李月驰把工厂开到了贵阳郊区,当然,说工厂就夸张了,其实还只是个小作坊。最初的三个月完全赚不到钱,后来机缘巧合,李月驰碰到了在监狱里认识的朋友。
这位朋友人称乔哥,道上混过二十年,在贵阳拥有数家ktv和足浴中心。
乔哥认为李月驰这小子不错,读过书有文化,以后肯定混得出来。大手一挥,叫李月驰把牛肉干拿到他的ktv卖。就这样,牛肉干渐渐在贵阳打开销路,网店的生意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盈利的第一个月,刨除人工费加工费租金等等,净赚了四千块钱。李月驰事先没有告诉唐蘅。
他去首饰店买了一对戒指,指围是他趁唐蘅睡着后量的。三千块钱的对戒,自然不是什么高档品牌,连包装也显得草率。李月驰用剩下的一千块请乔哥吃饭,饭局散场时,夜已经很深了。
十一月底的贵阳下着绵绵冷雨,寒意凝结在浓墨般的夜色里,令人只想快些回家。
但李月驰把摩托车停在楼下之后,没有立即上楼。
他在楼道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感觉身上的味道散干净了,才摸了摸兜里的盒子,转身上楼。
进门,只见卧室透出一方淡黄色灯光,斜斜地映在地板上。
李月驰轻手轻脚走进屋,未到床边,见唐蘅睁开双眼。
“还没睡?”李月驰站着问他。今天是周二,唐蘅有两节晚课,往常他都睡得很早。
“等你啊……”唐蘅伸手去抱李月驰,他却避开了。
李月驰说:“我身上有味。”原以为散干净了,可是进了屋,那些味道还是很明显。
“你在楼下站了一会儿?”
“嗯。”
“我刚才听见锁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