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冬日
到底是冬天,一坐上去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周致宁畏寒,点了一支烟,铺了一张卫生纸在身侧,将烟灰掸落在纸巾上,吞云吐雾的姿势,自然是非常熟稔。周致宁不想回包厢,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今天月光太美了吧,让人挪不开脚也挪不开眼。
“月是故乡圆。”那你是不是因为思念故乡才肯回来呢?我曾经在国外,从来不觉得他乡的月亮又多圆,总觉得中国的,故乡的月,才是最好看,你也是这么觉得吗?斯航?
可惜许斯航听不到周致宁的独白,反而是喝的连走路都不太稳当的舒扬摇摇晃晃的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身边,通身的酒味让周致宁眉头一横,几乎要拧成川字。
林舒扬撒泼,看一眼周致宁身侧的卫生纸,轻轻的笑了一声,一只手将东西都扫下了地,“泽泽的地方,不用替他省事儿!”李白绣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 他倒好,满口的酒味!这深冬的烈风都没能将他身上的味儿散尽!
林舒扬铁了心要将泼洒到底,一把抢过致宁手里的烟,自己拿去抽了,两三口就到了底!这人委实是个不懂得珍惜的,多好的烟,平白两三口就糟蹋了!致宁叹了一口气,也不晓得怎么同这个醉鬼周璇。
林舒扬抽完烟看上去清醒了不少,眼睛仍是浊的很,烟头被他扔在长廊地上。他又一把拉过致宁的手,“宁…宁啊,到底也是三十来岁的人了,应该要把人…人…人生大事放在心上了啊”醉归醉,语气倒是语重心长,周致宁心说我不是与你同岁?你比我还小了几个月,按理来说,你也该操心自己的事了不是?
“嗯,不急。”周致宁应了声,将他的胳膊握住,他这个摇摇欲坠的样子,让人很难不担心下一秒会直直的倒在地上。
“你…你…不要再弄些幺蛾子跟女明星在一起了”林舒扬打了一个喷嚏,致宁的眉头拧的愈发紧了“气…斯航不是回来了吗?”林舒扬这人说话跟挤牙膏一般,一句话非要说老半天才挤得出来一句,说的还是直戳人心窝子的。
周致宁听见许斯航的名字,微微愣怔了一下,“斯航是回来了。”他也不说回来了他会怎么样,也不问林舒扬提斯航是什么意思。
“斯航都,都快成家立业了,你还一根大光棍儿,你…是…要步斯尉的…后尘?”
“什么?”许斯航要成家立业了?他怎么没听说过?
林舒扬也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这个“什么”是什么个意思,他揉揉太阳穴想了半天,才知道他说的应该是斯航的事儿,恍然大悟一般,反问他,“斯航回来了,许伯母都已经开始跟他张罗婚事了,我听舒瑶说的,瑶瑶同斯航那般好,她说的不应该是…真…的吗?”林舒扬又笑笑,嘴角攀起一抹暧昧的笑,“我说怎么突然回来了,原来是有心上人了。”
“嗳,致宁?”周致宁不说话,直勾勾的看着亭台水榭,唇都抿成了直线,林舒扬将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致宁依旧不理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周致宁蓦然起了身,全身倚在周致宁身上的舒扬突然一瞬间没了支撑,直直的往下栽下去,还好自己手疾眼快手撑在了地上,周致宁已经疾步冲外面走过去了。
林舒扬起身,抹了抹嘴角,眼睛在一瞬间清明,我的好斯航,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舒扬看着周致宁离开的方向,微微笑。
第16章 殃及池鱼
冬天的风多烈啊,周致宁多气啊。合着您回来一趟就是为了别的女人?我他妈巴巴儿的低声下气去找人打听你的情况就是犯贱!周致宁一身熨帖的小西装已经被他糟蹋的出了褶子,上了车就将领结松开了些,紧的勒的脖子生疼!
周致宁气啊,怎么这事林舒扬都晓得了他都不晓得?越想越烦躁,径直拨了一个电话给穆蒋林,穆蒋林不知道他已经被气的走了人,那头喝的正酣,一个电话过来估计都还没有清醒,就大着舌头问他怎么了。
周致宁用手按住了胸口,车停在公路的栅栏旁边,心平气和的问他,“你知道斯航回来,是为了婚事吗?”
“什么?”穆蒋林皱着眉头,他现在喝的简直就是神志不清,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尽力去听清楚致宁的话,听了半天也只听了个囫囵懂,总之是关于斯航什么的。周致宁在那头又问了一遍,声音陡壁刚刚大了一倍,穆蒋林多疼致宁,接电话都贴着耳朵,猝不及防一大声将他吓得连手机都抖擞一下掉在了沙发上,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穆蒋林“是是是”连着说了三个“是”,也是没精力去周璇了。
周致宁挂了电话,一脚就踢在栏杆上,栏杆疼不疼不知道,他的脚是真的生疼,风又大,酒味儿都快给他吹散了,周致宁脑子一混,上了车。趁着车还没开动,将刹车又踢了好几下,人说冬天,穷冬烈风,大雪深数迟,他周致宁在这么个冬天气的西装外套都脱了,直直扔在副驾驶位上。
给舒瑶发了一个简讯,说临时家里有事先回家了。舒瑶多半是哪里唯一一个清醒人了,希望她今晚保重,能将几位哥哥都挨个送回家,这事儿往年是他做的,今年不行了,被气得快要神志不清了。
周致宁点了一根烟,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烟性不烈,驾驶座的窗户是开着的,烟灰都不用掸就被风吹的七零八落的,周致宁苦笑了一声,右手打着方向盘,真跟脑子抽抽了似的,上了西三环就开始不要命的疾冲,好在大过年的车流比往常小了好几倍,加上也没有那么拎不清,没有出现什么情况。
唯一的小情况就是周致宁在二环边边上被交警逮住了,开的车是自己的,号也是自己摇的,罚单也得自己领,驾驶证被没收了,六个月周致宁算是与驾驶证无缘了,别想碰车。罚了1500,交警是一个一看就刚涉世未深的小青年,排班被排到了春节关头也没什么怨言。
可能今天碰上了一票大的,有点兴奋,想着这也算是为人民除害了,特高兴,还过来问周致宁,一千五百块钱是现金还是刷卡?周致宁虽然脑子暂时不太清楚,但也觉得挺奇,看了小交警一眼,说我给现金。
然后从车的夹层里拿了一叠现金出来,小交警看愣了,估摸着交警生涯还没见过这么野性的,小交警数了好几遭才交了上去,露出大白牙笑眯眯的告诉周致宁可以了。周致宁点了点头,从车上下来了,坐在马路牙子边上摸索着手机。
有点冷,把西装外套从车里拿了出来,小交警看他穿的单薄,给了他一件何志在岗亭里的军大衣,周致宁道了谢,披着军大衣在刚刚坐着的花台上又坐了下去。翻着手机的通讯录,一时间也不知道打给谁。
泽泽他们,喝的比他更多,那铁定不可能,打给秦叔?人家好不容易一家子阖家团聚在一起过个春节,你这不是存心给人添堵?他哥他姐那更是算了,周致宁把通讯录都拉到最下面了,真就一个人都不可以?周致宁倒是人生头一遭觉得自己人缘淡薄。
周致宁犹豫了一下,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被他下意识的输在了手机页面上,想了想又删除,又添上去。周致宁都想给自己一个巴掌了,自己怎么这么贱呢?周致宁深深的吁了一口气,退出了拨号页面,将刚刚的手机号输到了微信的添加好友的框框里,一个头像是橘猫的联系人就蹦了出来。
他能查看许斯航的十条朋友圈,因为他是许斯航的陌生人。
但他的朋友圈几乎没有什么内容,最近的也只是一两年前的一张橘猫的照片,同头像如出一辙。周致宁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在微信搜许斯航的微信,陌生人能见到十条朋友圈,周致宁觉得这简直就是恩赐,但他每次都怕下次进去的时候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害怕他突然间就发现了这个功能,将它关闭了。
不过好在,许斯航到现在还没有发现。
周致宁沉默之际,小交警又来了,手里捧着陶瓷的杯子,揪着盖子上的小揪揪趁着热气刚冒出来之前喝一口热茶,然后又迅速的盖住,好像这样可以延迟它的降温。周致宁发现小交警挺逗,披着军大衣先绕着他车晃悠了一圈,然后才遛到他的身边,“哥,您还没找着人来接你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