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的名字开始
说完露出了点不可思议的神色:“陆伯伯跟我妈说过,陆鸣原本的名字不叫现在这个,他自己给改了的。你觉得他有可能是为那个孩子改的名字吗?”
还没从大脑里找出引起自己注意的过去,赵舒铭又下意识地顺着颜芯晨的问题想下去,改了?改了什么?鸣?
Ming?
刹那福至心灵,赵舒铭眼睛突然瞪大,突然站了起来,椅子发出呲牙的一声尖叫:“什么福利院?”
颜芯晨吓了一大跳:“什么?”
赵舒铭焦急地问:“陆鸣待的那个福利院,叫什么名字?”
“名字?”颜芯晨被他弄得十分紧张,一时之间竟有点言辞不顺,“我、好像叫保和?我不确定,我是听我妈说的,陆鸣不太提自己的事。”
保和福利院。
犹如一道闪电劈开了脑中的迷雾,回忆的潮水如同漩涡呼啸而至,赵舒铭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额头上那道疤,不断喘气。
原来,原来那个所谓的“朋友”是他。
时间呼啸倒退,那一年,赵舒铭被赵虹带到保和福利院想要领养一个玩伴。赵虹被院长接待,便让赵舒铭自己去找个合眼缘的小朋友。
——我叫赵舒铭,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跟我走吧。
黑色的羽绒服套着马甲,小舒铭活脱脱一个小王子,牵着被他自己挑中的小陆鸣雄赳赳气昂昂地要去找大人,却一群吵吵嚷嚷的小萝卜头给拦住。
最后怎么打起来的赵舒铭已经不记得了,那些孩子针对的并不是他,而是陆鸣。只是那时小舒铭已经自觉把陆鸣当作自己人,非要挡在陆鸣身前,在推搡中被绊倒,他还不觉得痛,眼前就血红一片。
小孩们被自己闯出的祸给吓傻了,跑也不会跑,动也不敢动。赵舒铭满头是血放声大哭。唯一有反应的是陆鸣,他背上赵舒铭,抿紧唇,赶紧跑去找人。
看到自己儿子这样,赵虹差点没晕过去,哪里管得了领养不领养,带着人就要跑。赵舒铭又痛又怕,却还记得紧紧握住陆鸣的手,要把他一起带走。
赵虹一头是汗地抱住他,想把他抱走。赵舒铭嚎得像头受惊的小驴,他下半身被抱在赵虹怀里,上半身探出,两只手抓住陆鸣,一群大人又是担心又是好笑,上前来帮忙。
两双小手最终被分开,赵舒铭急得大喊:“我会回来找你的!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在大人们阻隔的身影间隙,他艰难地看到那个孩子点了点头。
对方说:我等你。
赵舒铭脸上还挂着两行泪,带着鼻涕泡泡笑了:“我叫赵舒铭,你要记得,别跟别人走啊!”
眼前似有白光,赵舒铭被这回忆的重量冲撞得一阵晕眩。
第40章 再见
颜芯晨担心地望着赵舒铭。
赵舒铭定了定神,朝她摇摇头:“我没事……”
那边陆鸣端着餐盘过来。赵舒铭静了静,径直坐下,从头到尾不再说一个字,他都内心好像隐隐存在着一股巨大的感情激流,那感觉如此真实,以至于耳边有轰隆作响的幻觉。
陆鸣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不知为何也没有开口。
他们俩就像是有着某种默契,不想去打破某种东西,又像是在互相暗自揣度,想看看到底是谁会先踏出那一步。
颜芯晨对着这两人,也有点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三人就在这么干坐着,直到广播里念出飞机的航班号。
陆鸣和赵舒铭同时抬头。
该去安检了。
赵舒铭先起身,和陆鸣并肩走到了安检的队伍最后,落在他身后一步。周围吵吵嚷嚷的声音成了背景音,机场灯光明亮,他们路过一个又一个相似的入口,赵舒铭突然有种自己正在走往命运的感觉。
他的脑子里走马观花地掠过他和陆鸣相处的点点滴滴。就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牵引,他们在童年相识即失散,最后却在完全想不到的情况下重新相逢。
“陆鸣。”
陆鸣侧过头看向他。
赵舒铭微微一笑,想到陆鸣改了的这个名字,他是真的没想到当年那个小孩会以这种方式记住自己。
他眼圈泛红,目光澄澈:“是你找到我了。”
陆鸣起先并没有理解到这句话意思,可下一刻,他视线一凝,转过身,怔怔地看着赵舒铭:“你……”
赵舒铭轻轻点了点头,期待地看着陆鸣。
陆鸣却只是愣在那里,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
赵舒铭心里默念:快吻我啊。
等了三秒,赵舒铭稍稍仰头,吻了上去。他只是贴了一下便离开,抬眸和犹如雷击的陆鸣对视,然后又吻住陆鸣。
陆鸣突然激动起来,反手抱住他,开始回吻他。
颜芯晨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伴随人群一阵哗然,居然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
良久,陆鸣喘着气,和他分开,一只手抚着他的脖后,低头和他道:“等我,最多一年。”
赵舒铭和他额头相抵,低声笑道:“不,是你等我。”
他眼里仿佛有繁星闪烁:“这次我一定,一定去找你。”
陆鸣久久地看他,带着些许鼻音嗯了一声。
一年后。
赵舒铭坐在头等舱里,等待飞机起飞。
他戴着鸭舌帽,低头刷着手机。
手机里是他和陆鸣的这一年来的对话。这一年来陆鸣每天都会在赵舒铭睡前打来电话,有时候能说很长时间,有时候太忙只聊得了两三句,但从没有缺过席。
空姐过来提醒关上手机,赵舒铭心情很好地冲她笑了笑。他本就生得一副好相貌,真心微笑时分外璀璨,十分惊艳。
倒不是对他起了心思,但他这种情绪很感染人,空姐便忍不住搭话:“先生是去旅游吗?”
“读书。”赵舒铭想着陆鸣,眼角眉梢里透出了些温柔欢喜来,面容柔和而帅气,“我爱人在美国等我。”
空姐真诚道:“你俩一定是很幸福的一对。”
“谢谢。”赵舒铭礼貌地道谢,转头看向窗外,嘴角依旧带着一抹挥散不去的笑。
他想起他和陆鸣在酒吧里的重逢,想起他们深夜的偶遇,想起越过人群的对视,想起篮球场上的维护,想起冬夜里那一碗粥,想起锡明山的雪。
想起他们在福利院里的第一次见面,赵舒铭拉住了陆鸣那冻得通红的手。
是从他的名字开始,有了后面的一切。
飞机广播响起,空姐起身,提醒乘客:“我们将在半小时后降落纽约,请确定手机处于关闭状态。”
赵舒铭深吸一口气,抬了抬鸭舌帽,忍不住拿着关机的手机轻轻摩挲。
初春的纽约,赵舒铭拖着行李箱走出出口通道,一眼望见了通道尽头的陆鸣。
他脸上扬起笑容,耀眼到快要燃烧,放开行李箱,几乎是小跑冲上前去扑向陆鸣。
鸭舌帽落在他身后,大片大片的窗外满是建筑物远近交错的灯光,就像洒下了一片星海。
两人拥吻在一起。
赵舒铭笑道:“我来找你了。”
陆鸣低头看他,眼中明亮,胜过窗外的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