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缓刑
作者:二团书生
时间:2021-01-26 01:01:31
标签:相爱相杀
撞上了李微定定看着他的目光。那眼神和那天如出一辙,让他想起李微走后被自己手心的汗濡湿一片的床单。
然后王珏听见他说:“嗯,你现在配了。”
王珏一下懂了,那是看猎物的眼神,淡漠,疏远,不讲情面,比阴冷犀利的眼神更令人胆寒。你甚至能从其中看出一丝温和,只不过那温和是看着掌心的蚂蚁被碾死前的悯然。
他突然有种预感,一下有些急了:“等等,等等。”
李微静静示意他说下去。
“我都实话和你说了,你看在,你看在我听你说了这么多的份儿上,能不能让我自己挑个死法?我……不想和他们一样。”
李微眯了眯眼,说:“那你想怎么死?”
“我知道你们擅长什么。我不想和他们一样,不想死得悄无声息。我想大张旗鼓地走,最好是那种法医一眼就看出怎么死的尸体。”王珏低头,用一种几近温柔的语气请求道:
“要不……要不你掐死我吧。”
“让我死得慢一些,这样至少我知道我活过。”李微听见这句,挑了挑眉。
“我装睡,装植物人,藏了那么久,我真的尽力了。我今天栽在你手里,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一耸肩,想努力表现得没所谓,心里却止不住地紧张,无意识地话多了起来。他露出一个笑,道,“反正也挺好,现在你说话,我也不用怕得要死,还不敢动了。”
“那你那天还敢睁眼看我?”李微声音里透着威严。
“我就逃走之前,看看你长什么样子。还想看看你的胸牌知道你的名字……可惜哪个都没看清。”
李微道:“看这些干什么?”
王珏笑道:“我想举报你啊。”
他眼神飘忽,暗暗吞了口唾沫。
“哦。那是该杀了你。”李微毫不留情地抬了抬下巴,把身子转向他,“那就按你的说来吧。”
“我知道,勒死之后会很丑,”王珏还在强装镇定,“麻烦你,到时候帮我把眼球塞回去。”他长出一口气,一边万念俱灰地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你不喜欢圆形,”他闭着眼睛还不忘补充道,死到临头还在替别人着想,“但是……唔……”
李微没等他说完,就干脆利落地下了死手。
王珏面目扭成一团,被坐着的李微单手扼住了咽喉。一开始的力道还能忍受,渐渐的,那带着薄茧的手加重了力道。
“唔……”
窒息让他涨红了脸,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生理泪水从紧闭的双眼里不断流出来,从脸颊两侧滑落直滚到耳廓里。床头的手铐被挣扎得哗啦作响,脚下的吊瓶架也被他拽倒,带倒了一大片东西,一时间房间里一片狼藉。不过他很快就听不太到了,耳边的轰鸣和麻痹的面部神经淹没了一切,他嘴里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声响,虚弱地用气音竭力嘶喊着。
直到外界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把眼睛睁开。”李微一想到平生第一次被人耍得团团转就气,眼里带火,“你不是要在走之前看看我吗?”
王珏一边抽搐,一边缓缓用力地睁开眼睛,临死前,在视网膜的一片黑雾中死死盯着凶手的脸。
“这回看清了吗?嗯?”他手下发狠,贴着他的脸低吼。
“哈……唔……”他说不出话来。
“我叫李微。你记好了。”
“李……”
“……哈……”
“……唔……”
“微……”
王珏无声地做了这两个口型。
拜李微所赐,他死得很慢,让他想起诸多不甘,诸多遗憾。想起自己小时候躲在在衣柜里面对外面的魔鬼捂住嘴不敢发声;想起自己多年终于醒来时的狂喜和无措;想起自己装成植物人向保姆讨水却被忽视;想起自己插着各种管子学习走路,很疼,也很没有尊严;
想起自己因为乱出头被熟悉的脸开车撞成植物人的那晚,也是同现在这般,在生命流逝里坦然。
他从炼狱爬出来,却只能掉进另一个深渊——他的努力蛰伏在巨大的实力差距下微小得惹人发笑。
想起自己睁眼那天,在千钧一发之际的惊鸿一瞥,让那晚梦里的凶手有了张模糊的脸。
我这也算,如愿以偿?再说已经知道他那么多事情,知道他面具后的脸,其实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可怖。死在他手里,总比死在那些人手里强。
他破罐破摔地想。
王珏意识开始涣散。谁知李微默念几秒倒计时——
一下子把手松开了。
案板上那只濒死的鱼一下没缓过来,抽了两下。然后胸腔忽地鼓起,猛吸了一口气,才随即气息奄奄地快速地小口呼吸着。
等到随着身体颤抖的手铐撞击声渐渐停下来,他才奄奄一息地抬头看他。李微站了起来,正微笑着俯视他。看他脸色爆红,浑身抽搐,满脸泪痕,嘴角溢出些唾液,整个人狼狈不堪——
解气。他心想。
“你……”那个笑一看就带有剧毒,只不过他看不清,眼前一片昏黑。
“你不……杀……我……?”他艰难地吐出每一个字,尾音发着颤上扬。
他恍惚中没听见李微说了什么,沉入了意识的深海里。
大发慈悲的李微此刻面无表情,耳边回荡着当时自己问275的话——
“该杀的人,没有杀,为什么?”
因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
李微怅然地想到。
第6章
【7】
当你执的白棋king注定要被黑棋将死时,可以在将死之前主动把自己逼至绝境,一旦白王无路可走,就算和棋。——国际象棋规则
就如杀人如麻的魔头和视死如归的猎物,光论气势不论结果,总归算是个平局。
“新药TH-468已经投入临床了,老大。这次我们研发出新成分,如果投入市场,肯定是一笔不小的收入。”空旷的落地窗办公室中,红别对着电脑的黑屏说话,表情有些振奋。
“不了,药厂只是用来掩护,锋芒太露,贪心不成一旦被人盯上,就会出大问题。技术越独家,才越安全。”电脑里传来中年男人扭曲的电音。
“可是,这毕竟……是我们耗时几年的成果……”红别有些不甘地辩解道。
“红别,你要记住主次有别。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灰鲸声音温柔极了,却透着不可忤逆的威严,“不会审时度势,一点利益都舍不下,怎么做事?”
“是,是我考虑不周。”她立刻改口,“那……几个涉及配方的工作人员?”
“这次没有提供关键元素的,都做掉吧。”
“是。”红别咽了口口水,那些人才都是从小培养起的,她突然生出一种朝不保夕的危机感,“其实主力只有衍辰。”
“那就只留他一个。”
“那我跟他那边也报备一下,让他不要走露风声。”
“哈。”灰鲸的笑在电音里显得有些冰冷刺耳,“他又能和谁去说呢?”
他挂了电话,突然饶有兴致地站起来,将书柜上的一本书拿出,走入了缓缓开门的暗室。环顾着周围琳琅满目的墙壁,每个嵌入式的格子都摆着一张精致装裱好的照片,甚至还配上了暖黄的柜灯,像是一种隆重的表彰。
那是一个个孩子。大概五六岁,能看到并不是所有角度都是对着正脸,都是偷拍得来的。
不约而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个孩子的脸都在哭。
“你们都是好孩子。”灰鲸苍劲的手指抚上那张被簇拥在中间的两张照片,“这个时代太过安逸了,你们的潜力不能被埋没。”
“只有我,能把你们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