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鼓
那一晚,两个人一起煮了黑芝麻的汤圆,郭东凯吃了一个就觉得腻,再没吃,剩下的就都进了刘远的肚子。吃完没多久,刘远就嚷着胃难受,郭东凯四下去翻健胃消食片,可算把人弄消停了,然后两个人一个窘死一个气死。郭东凯骂刘远没脑子,那糯米能没命的吃吗!刘远就理直气壮的回,我特意早下一站车去超市买的呢,难道看着你倒了!郭东凯就没音儿了,然后生气里就有了点心疼。
刘远倒也就是吼吼,因为大体上郭东凯都表现得比较温柔,较之以前颇有点要改头换面的意思,弄得刘远五迷三道,心说这还真是新年新气象。
刘远没在郭东凯家呆几天,学校就开学了。于是小孩儿又风风火火的回学校跟着战友们一起投入了就业大军。
这一晃,又过了半个多月。
三月底气温回暖,总算有了那么点春天的意思,可同样回归的还有风。全国喜好刮风的城市大都流传这么一个笑话——
老市民:我们这里一年就刮两次风。
初来乍到者:半年一次?
老市民:不,一次半年。
在这个城市里,你很难在街道两边见到笔直的大树,通常植物们都会用婀娜的腰姿展示自己标准的45°侧脸。
郭东凯难得有个闲适的周末,不用上班,亦不用应付男男女女,于是尽管风扬起的沙子打得挡风玻璃噼啪乱响,男人还是执着地去了商业区的珠宝店。
上门拜访都完成了,郭东凯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环节,于是,求婚自然需要钻戒。他原本是想让孟鹤帮着随便弄一个的,但转念一想,好歹这也是一个女人一辈子的大事儿,太过敷衍难免有点不是东西,于是最终决定亲自出马。
郭东凯不常去珠宝店,但店员们却是常和顾客打交道的,什么样的人是来参观,什么样的人是来送钱,往往一眼就差不多看出八九分,所以郭东凯一进店,就受到了热情招待,那些一旁招待不上的店员,也会贡献自己甜美的微笑。
郭东凯一直觉得随便一个钻戒套在手上那都有点独一无二的气质,可等这些东西成百上千的以集合形式堆到眼前,就有点晕了,瞧着哪个都不出奇,哪个都好像碎玻璃渣儿。最后眼睛有点花,干脆不再看玻璃柜台,而是翻起了图册。按照店员小姐的说法,图册里属于更上档次的,每款都寓意深刻内涵悠远。
没翻几下,郭东凯就选定了,一圈碎钻裹着颗大克拉的整钻,名叫花开并蒂。起初郭东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酸,但一看里面的小字——比翼双飞子孙多福,脑袋里的小锤子立刻就拍了板儿。
店员去找实物的时候郭东凯闲得无聊,又拿过吊坠的图册翻,然后那只可爱的镶满钻石的小猴子就映入眼帘,很炫,很闪亮,同时又带了点狡黠。刘远烦别人说他像女的,后来郭东凯学乖了,便换了种方式打趣,每次小孩儿一化妆,郭东凯就在旁边捣乱,说行了行了再化就成猴屁股你可以直接上街当红灯了。
回忆不期而至,郭东凯忽然觉得自己也该给小孩儿买点什么。打从郭东凯有记忆起,这种真心想送东西给别人的念头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买二胡,一次就是现在。都用在刘远身上了。
郭东凯觉得刘远像团浓雾,让人轻易失去方向,你可以前行,但却永远别祈祷走出去。这不是个好现象,掌控不住的失控感往往让人烦躁,继而心慌。
把戒指取过来的店员一听客人还想消费,立刻喜上眉梢,一个劲儿的说您真有眼光这吊坠属于限量版呢,等把所有废话都说完才讲明了重点——要跟总部定做,最快半个月到货。
郭东凯没付定金,直接刷了全款。一张卡的额度没够,他又刷了第二张。钻戒连同吊坠的取货凭证一起被他收进了口袋,郭东凯心情很平静,尽管那只小猴几乎可以买下半打极品老紫檀的二胡。
今天以前,郭东凯一直认为分手礼物是个非常愚蠢的东西,明明都想和对方分手了,还要送钱过去打水漂,这不脑子有病么。可今天以后,他觉得自己能体会那种复杂的情绪了。
微微的刺痛,那是尖愧疚在扎你的心。
力道不强,但有些难忍。
刘远听郭东凯的话再没去那个剧团,可等班长老收实习报告,他才恍然自己把这茬儿给忘了。最后一年没有课,学分就靠这实习报告顶着呢,内容什么的其实都无关紧要,重点是你要有单位的公章。人家帮你证明,对,这孩子来我这里实习过了。
刘远有些着急,可向之前一同去剧团实习的同学一打听,得,那些干到大年三十儿的也没地儿盖章呢。新年一过,剧团连根毛儿都找不见了。郭东凯的眼光不是盖的,看社会阴暗面还真是一瞅一个准儿。
想来想去,刘远只能去找郭东凯帮忙。说实话他挺不愿意开这个口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跟郭东凯处这么久,刘远最怕的就是男人以为自己图他什么。可话又说回来,不找郭东凯难道要他去找周石?这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人家也没这义务对吧。
接到刘远电话的时候孟鹤还挺诧异,刘远很少给他打电话,除非是找不到郭东凯了。
“他关机?嗯,那肯定又是忘给电池充电了。”孟鹤发现自己有先知的潜力。
“那他现在在公司吗?”刘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反正不在家里,电话我打过了没人接。”
孟鹤关切起来:“他也不在公司,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啊,没啥,”刘远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有份实习报告想找他帮我盖个公司章,他要是不在……”
“我还当什么事儿呢,”孟鹤笑起来,“总经理不在经理助理就成摆设了?”
刘远没了声儿,孟鹤直觉就知道男孩儿这是又披上了害羞的外衣。孟鹤一直没弄懂刘远的害羞规律。你认为他该害羞的时候比如当众亲热啊什么人,人家小孩儿压根没往心里去,那叫个坦然;可你认为有些事儿完全稀松平常的时候,他却能不好意思的像极了熟透的小虾。
这是不是就叫做代沟?
“呃,那你什么时候不忙,我过去。”红壳小虾终于出了声儿。
孟鹤沉吟片刻,说:“那你现在就过来吧。”
刘远打电话的时候是下午四点,等到了郭东凯公司就五点多了。正赶上下班的人流,挤成沙丁鱼状的职员们从电梯里争先恐后的汹涌而出,差点把刘远连刮带蹭的给重新带回旋转大门。好容易人走得差不多了,刘远才气喘吁吁的撑着那小身板儿进了电梯。
办公室只有孟鹤一个人在,刘远觉得挺歉意。尤其是当孟鹤三秒钟就变出红戳戳的时候,那歉意就转化成了浓浓的感激。在孟鹤这儿可能不是啥大事儿,可刘远就看着它们像雪天里的小火炭。
盖章就是三下五除二的事儿,一分钟搞定。刘远把实习报告收回包里,很自然的便瞄了眼郭东凯的办公室。只见门紧闭着,没一丝缝隙。
孟鹤注意到刘远的目光,便玩笑道:“旷工了,等着财务扣他年薪呢。”
刘远也跟着笑起来,随口问:“他又跑哪儿逍遥去了?”
孟鹤敛了笑意,眼神慢慢变得深邃。
之所以电话里让刘远立刻过来,是因为孟鹤做了个决定。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唯一可以确定这并非临时起意。否则他就不会和郭东凯玩儿文字游戏。
——不会主动告诉,不代表男孩儿问的时候依旧不说。
“他和女朋友约会去了。”
孟鹤听着自己平静的声音,看着刘远呆楞的眸子。
“女朋友?”刘远的声儿有点抖。
孟鹤轻轻的深呼吸,这事儿不是谁都做得来的,他忽然能理解为何郭东凯迟迟下不了手了。可这是个脓包,必须毅然挑破,否则就会溃烂恶化。孟鹤从来没心疼过谁,但他现在心疼刘远,所以他要做这根锋利的针。完结小说就在完结屋wanjie5.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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