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味儿
想到这小子小时候是怎么过的,蒋秋桐顿了下,思考了一会后,像是做出了很困难的牺牲,颇为沉重地问:“那现在要玩么?”
一副我做好牺牲准备了的样子。
纪峣一下子笑了场。
蒋秋桐形象包袱多重他再清楚不过,这是个哪怕快伤心死了,也要端着架子,不肯让别人看到他哭的天仙儿,现在竟然肯陪他玩老鹰捉小鸡?
“而且你是不是小时候也没玩过,这游戏两个人玩不成的。”
蒋秋桐:“……”
他有点尴尬地轻咳一声,拉着纪峣的手搭在自己的后腰腰带上:“随你。”
纪峣不满地抱怨:“那段窄路已经过去了,为什么不让我牵着你——难道你嫌弃我刚才牵了别人?”
虽然于思远和蒋秋桐都是年长者,可纪峣在蒋秋桐面前,明显要任性些,有时候甚至有点作。
蒋秋桐抿着唇不说话,纪峣踢了下他的鞋后跟。
“你又不说话——这可是我们的最后一段路,难道要我一直看你的后脑勺?蒋秋桐,这也太过分了吧。”
男人无奈了,他站定,终于回头看了纪峣一眼。
纪峣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似的,一下子不说话了。
他看到了对方滚滚而下的眼泪。
刚才他在想什么来着?老蒋是个死要面子的假仙,哪怕内伤到呕血,也不肯在人前露出哭脸。
蒋秋桐哭得无声无息,哪怕他连鼻尖都红了,声音还是淡淡的:“因为不想被你看到。”
纪峣愣了半天,去拉蒋秋桐的手,这下被对方稳稳地握住了。
胃里犯苦,心里抽痛,眼里发酸,纪峣脑子里一片浆糊,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最后,他干干笑了一声:“蒋仙哭起来也很仙。”
说完就想抽自己一嘴巴。
蒋秋桐没理会纪峣明显乱套了的胡话,他平静地用帕子把眼泪擦了,带着纪峣接着往上走。
刚才等在这里时,他闲来无事,心中有怀着忧虑,将这小小的一段台阶走了好几遍。
这段路,一共三百七十五阶。
蒋秋桐觉得,这个数字简直是拿来故意气他的。
否则为何不干脆多一点,凑成四百,让他断了想法;或者干脆少一点,拢共三百六十五,象征年年岁岁,团圆美满?
三百七十五,不上不下,太膈应人了。
但是转念一想,好歹三百七十五阶呢,已经很长了。四舍五入就是五百,再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亿。
一个亿就是一辈子了。
真的见到纪峣的那刻,他还没从那种放空的心态中抽离出来——他对外界感知敏锐,自身的情绪却总是慢半拍,显得麻木又迟钝。
哪怕带着纪峣,他还在分心数着石阶,内心无波无澜。
直到走过了一百二十阶,蒋秋桐心想,已经过去三分之一了。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感情仿佛才姗姗来迟,他忽然就哭了。
三分之一的人生走完了。
他想。
“纪峣,你知道么,自从认识你后,在勾勒出你的童年后,我一直有个遗憾。”
纪峣扭头看他,他却不肯看纪峣,只看着前方。
“我想看着你长大。”
“……”
“在从前,我常觉得自己年龄太大,因而自惭形秽,配不上你。”
他比纪峣大了有十岁,十岁是什么概念?就是他出国上高中的时候,纪峣才刚刚背起书包,被父母领着上小学。
不想跟纪峣牵手也是,忌讳被叫“老男人”也是,因为自觉年龄大了,总会想七想八。
他一时想,思远和峣峣手牵手是情侣,我和峣峣手牵手,大概是父子;一时又想,这小鬼总是“老蒋”长,“老男人”短的,他是不是很介意我老?
但纪峣面对他时一向嘴毒,蒋秋桐不肯白被对方看了笑话,所以一直憋着不肯说。
可后来,也看开了。
尤其是看到纪峣那么迷茫的样子,他也就觉得,年长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师长也好,兄弟也好,甚至父子都行。怎样都好……如果可以,他想伴着纪峣长大。
哪怕不做伴侣,没有身体关系——都行。
好不甘心。
奥地利的心理学家阿德勒曾说过一句话:“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声都在治愈童年。”
蒋秋桐研究过无数病例,说实话,纪峣的童年,远不到要用“不幸”来描述的程度。
比他凄惨,比他可怜的人,在这世上占大多数。
可那些人,和他蒋秋桐又没关系。
他冷心冷情一辈子,哪怕温柔小意的前妻都没让他软和点。除家人外,所珍视的、最看重的,就是这么个一直被困在童年里,只知道傻乎乎看着邻家小哥哥的混球而已。
“我时常在想,我比你大那么多,我是有可能,也有能力改变你的从前的——为什么我没有从小就遇到你。”
“……”
纪峣听得忘了呼吸,只愣愣地眨了眨眼。
“……你跟小远认识六年,跟温霖相识十一年,跟张鹤在一起了一辈子!你和他们有无数曾经——而我呢?我……只有我……什么都没有。”
说到后面,蒋秋桐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一点。这是从未吐露过的心声,是日日夜夜盘桓在心头的抱怨,太卑微了,太自艾自怜了,他厌恶这样的自己——意识到情绪快要失控,蒋秋桐按捺住了心中澎湃的情绪,逼着自己回归冷淡的样子。
他好遗憾。
——太遗憾了。
纪峣忽然停住了。
他有点不敢置信地,声音轻飘飘地重复:“你还想遇到我——我是说,那个小时候的我?”
蒋秋桐皱眉:“当然。你把对父亲、兄长、朋友、爱人的感情,全部都投射到张鹤身上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有点太畸形了。这怎么看,都和你的童年有关。”
纪峣没听他那一大段话,只兀自重复:“你已经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烂人,也知道我有多反复无常,甚至都放弃和我在一起了,还想要、想要……我是说,我——”
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蒋秋桐按住他的后颈,忽然将他很深、很紧地拥在怀里。
“不要再说了,纪峣。不要再说了。”
“……”
像是被他的温度烫到,纪峣颤了一下。
“不是你想的那样。放手不是因为累了、烦懑、亦或对你失望,只是因为……这样对你好。”
谁都不能保证海岛这事不会发生第二次,连于思远本人都不确定。
温霖更别提了,那小子自己都说过,他对纪峣的爱和恨一样多。
趁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
纪峣张了张口,却哽住了,未说出口的话还卡在喉咙里,泪水却豁地滑出了眼眶。
他看着蒋秋桐,忍了一路的眼泪像是开了闸,扑簌簌地不断往下落。
他捂住自己的眼睛,很狼狈地:“……那你呢?”
这泪水不只是为了蒋秋桐,男人当然知道。可看纪峣在他面前哭,他竟然也觉得满足。
“我?”
他笑了下,可惜现在纪峣被按在他肩膀上,没看到这个昙花一直的笑容。
他手指动了动,想抽根烟,却忍住了,抬手拍了拍纪峣的肩膀,将人放开:“我已经是个大人了,纪峣。”
“大人又怎么了?我也是大人。”
“大人都比较能忍,不会再像你似的撒娇了。”
纪峣瓮声瓮气:“谁撒娇了?”
蒋秋桐不惯他的毛病,岔开了话题:“已经二百四十四阶了。”
“嗯?”纪峣没懂。
他没有蒋秋桐收放自如的本事,眼泪一开闸就止不住。他哭得看不到路,男人无奈,只能拉着他手,带着他慢慢往前走。完结小说就在完结屋wanjie5.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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