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男
夏少谦依旧在说:“他们想尽办法给我治,弄得全世界,包括我自己,都觉得我自己可能是得病了,还是个世纪绝症。後来我受不了,只能骗他们说我好了,我又回到了学校,我因为休学了半年,课业其实有点落後了,高考只考了四百分不到,最後靠改分数,进了全中国最好的大学。”
“我当时就发现了,原来这个看似打不破的规律,到处是空子可钻。每个人的道德标准都是因地制宜,因事而变的,就跟费马方程式一样,不同的未知变数决定不同的轨迹,你可以认定那是一条曲线还是直线。世人决定错的事情,那不一定是错,同样,他们觉得对的,不一定是正确的。”
叶轻舟不由说:“夏少谦,你这段话听起来特别哲学,很难明白。”
夏少谦没答腔,就看了叶轻舟一眼,叶轻舟觉得那眼神可能有点孤独。也对,天才都是孤单的。他早就觉得夏少谦是个天才,一个蒙尘的天才,成天只想著敛财,现实得可恨、可爱。
夏少谦用罐子碰了碰他,如果不是知道夏少谦的脾功能斐然,叶轻舟会觉得他醉了。他说:“美国其实真是个好地方。”
“你以前不是这麽说的。”叶轻舟道。
“因为那社会,有现实,也有梦想。现实往往很残酷,但是好歹能能给你做个梦。梦做完了,你就会醒了。”
“那你在那做了什麽梦?”
夏少谦说:“我不一样,我是梦碎了才过去的。”
叶轻舟:“……”
“我临时参加考试,进了本科,填的是我自己想要的专业。那次我决定了,不按别人说的路走。家里就断了我资源,逼我回去。”
“那段日子真的很难过,除了上课还要打工,想要拿多点就要超时,遇上好的boss能多算你几个美分,碰到刻薄的,一毛都不会给你。有次我跟一个美国佬吵上了,对方就去举报我,说我超时打工,说我以学生签证在美国赚钱,我差点被吊销了签证。”
叶轻舟有些意外,他以为夏少谦是个从来不知民间疾苦的公子哥儿,没想到还有这麽一段。夏少谦坦荡地道:“学费是我从颜振宇那儿借来的,平时帮他抓刀写论文,考试划重点,必要时上阵代考,到大三那年才分道扬镳。”
叶轻舟想起了颜振宇那嘲讽的样子,不知怎麽地,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先问出口了:“你其实还是很珍惜这个朋友吧?”要不然照他对夏少谦的了解,如果真的烦一个人,他多的是办法让那个人不出现在自己眼前。
夏少谦语气淡了下来:“其实我们後来就没联系过。我零七年回到国内,刚进银行那会儿就在现在的部门,有一个上亿的项目,颜振宇门路广,我就试著去找他。这些年我们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合作关系,他家里势大,但不是他一个儿子,他要做点事儿,得通过我这儿的就给他一个方便,只是这样。”
叶轻舟觉得这关系有些悬乎了,敢情夏少谦和颜振宇之间还夹杂著利益关系。但是他发现夏少谦说完这话还看了过来,不晓得是不是他的错觉,那眼神儿有点小心翼翼的意思。叶轻舟才反应过来,夏少谦估计隐瞒了一堆细节,他记得那天颜振宇的语气,他们俩之间肯定还有段什麽猫腻,要不然人家能惦记到现在麽?……
叶轻舟还在自己脑补,夏少谦一个巴掌往他後脑扫了过去,没好气道:“少给我想些有的没的。”
叶轻舟揉揉脑袋,“那你……”弄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麽开口好了。
夏少谦就跟知道叶轻舟想些什麽似的,嗤笑了声,说:“我也没真想到还能跟你再碰面,你变得太多了,那时候,我说不小心撞你车的那天,我也是坐车里很久才知道是你。”
叶轻舟听到这儿也忍不住扬起了一丝苦笑,他轻道:“你应该很失望吧。”
夏少谦静了一会儿,才答说:“失望肯定是有的。你不知道,你先前在我心里有点太完美了,想想其实也不太可能,可能是因为得不到的关系,人总是会这样,对於自己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会想尽办法地美化它,觉得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才轮不上自己。”
叶轻舟:“……”
夏少谦:“说起来也巧,我那时候收到了一个长期合作的客户的喜帖,看到名字的时候我以为是巧合,没想到还真是那个陆曼。坦白说,我有点幸灾乐祸。”
“……我谢你。”
夏少谦勾了勾笑,叶轻舟愣是从那笑容里看出了点苦涩的意思。
“後来,在婚礼上看见你,我突然就有点後悔了。”
“後悔什麽?”叶轻舟本来差点就要问说──後悔喜欢过我麽?
哪想夏少谦却看著他,轻声说:“我後悔我没早点出手,她根本没有照顾好你。”
叶轻舟没说话。
夏少谦的声音飘渺得就跟梦里出现的话一样,“我曾经幻想过很多次。如果,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是我,我一定不会让我喜欢的人露出那样的表情。我不会让他,成天顶著双黑眼圈,朝九晚五,还要对别人屈躬卑膝的。我想,我一定能让他过得更好,至少,他不用为生活烦恼,我不会缠著他要他给我买房买车,要他侍奉我的父母,他的生活只要围绕著我跟他一直转就好,其他的事儿都不用烦恼,一直乐呵乐呵的。”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是一个这麽适合笑容的人,那天其实我有点气愤,我很想问那个女人,为什麽不能一直爱著他,也许生活不一定都是开心的事情,但是身边有彼此,难道不就是最重要的事情麽……”
叶轻舟怎麽也想不到,夏少谦会说出这些话。
或者说,他怎麽也不会料到,这些话居然会是由夏少谦对他来说。
有一阵子,叶轻舟时常回忆起十年前的夏少谦,那种感觉其实很难受,因为你明知道他可能需要你,不,不是可能,仔细想想,他当年自我感觉良好地闯进夏少谦的世界里,徘徊在一个不痛不痒的边缘上,这样的行为未必没有其他人残忍。
曾经叶轻舟以为这事儿他能释怀了,至少现在的夏少谦过得比谁都好。没什麽事比你自己过得好还要重要。他现在就常常仰望著夏少谦,但实际上,他慢慢发现,从这段关系里,他依然是受益最多的那个人──想想,这世上,有这麽一个人,他有空时第一个找的伴儿是你,每天早午晚跟你发一发短信、聊聊天,要说起个人你第一个想到的是他,而他也同样让你有这种感觉,但是这个人对其他人都不假辞色,只有你是特别的,他的特殊只为你一个人……
只要这麽一想,叶轻舟从没这麽满足过,甚至那天晚上,他看著那个众所瞩目的男人在人群里游刃有余地游走的时候,他的心情都是自豪的。
叶轻舟从没想过这样有多危险,他现在才意识到,如果他们一直这样下去,也许到了某一天,最後无法抽离的人,会变成他自己。
叶轻舟没敢再深想下去,直到捅破了那层窗,那曾有过荒唐预感成了现实,他了然之余却又开始彷徨,可能是因为他发现,那天晚上,夏少谦靠近他的时候,他心里升起的无数感觉之中,唯独缺乏了厌恶。
那一瞬间叶轻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咕咚咕咚的,似曾相似。那是高考放榜的那一瞬间,也是他和初恋情人第一次牵手时的心跳,而现在,他是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坐在公园的一张冷板凳上。他的眼前,是另一个男人,一个除了嘴贱之外完美无缺的男人、一个悄悄暗恋了你十年的男人。
然後,那个男人靠近他了,叶轻舟觉得周围的气体流速下降了,他感受到了缺氧的晕眩。他离他越来越近,这一次他没喝酒,再也没有推开他转身呕吐的机会,只剩下了yes or no。
当弗洛伊德人格结构理论的本我凌驾了自我,在他们面部粘膜距离只有半个横指不到的距离时,刺耳的手机铃声如同警铃般大作。
他们同时分开了,迅速得像是触电一样。叶轻舟局促地拿出了手机,夏少谦也看到了上面的通话显示。完结小说就在完结屋wanjie5.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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