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光年
他在回忆中捻丝成线,乔以棠却在背后流下了冷汗。
遮遮掩掩地喜欢一个人,那不就是他么?
陆景看到乔以棠坐得脊梁绷直,好笑道:“你紧张什么?听老男人忆苦思甜很无趣是吧?”
“不不不!不无趣!”乔以棠疯狂否认,“就是第一次听你讲起这些,有点儿吃惊。”
就算眼瞎也看得出他不是吃惊。
陆景笑笑,没揭穿他。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是会变的,一如曾经自信满满的我,又如曾经卑怯乏懦的乐乐,日复一日的寡淡能消磨掉生活的激情与澎湃的灵感,可也会将人安抚得祥和静谧。”
乔以棠小声地说:“可你不寡淡啊——”
那声音更像是不经意的喃喃自语,陆景还没听清,便很快随着音符消逝在车厢里。
第71章 小乔不小(?
一路进山,蝉鸣延绵,盛夏的草木丛生出一片欣欣向荣的郁郁。
“怎么了这是?”迎着一路老少的注目礼,方舟廷搭着自家傻小弟肩膀,一手摸着下巴莫名其妙道,“是哥哥们太帅了吗,怎么都一个两个眼神都不带斜视的?”
路旁林荫茂盛,山风呼呼掠过鬓角,司机熟练地打着方向盘,电瓶车沿着山道一路往上,小别墅在半山腰,这一路过去得十来分钟。
正值暑假旅游旺季,大部分是携家带口过来避暑的亲子游,相比之下,这辆满载年轻男人的电瓶车所到之处,备受瞩目。
安歌泼他冷水,“人家是笑你们一车大男人放着省城里的灯红酒绿不过,非得跑来深山老林跟他们抢地儿打发假期呢!”
步行进山的人不少,如今不比当初,放眼看去,窄窄的山道两边随处可见拖家带口的游人。
一行人中午懒得折腾,图着方便订了餐,让餐厅送餐到别墅。
偌大的庭院入眼是满当的葱郁,山里头引来一链儿细白泉水,将山石摞砌而出的小水谭涮得圆润发白,阳光穿过密密匝匝的枝叶,在山岚间树影婆娑投下了浅色的光晕。
吃过午饭,乔以棠拎着一袋吐司去院里溜达。
青砖在铺成的小道边儿嵌着小巧圆滚的鹅卵石,从小潭一路延伸到脚下,凉意渐漫,乔以棠赤脚踩了一地的微濡。
盛夏往山林里跑实在舒服。
他在石廊边坐下,捏碎吐司很随意地撒出去,扑哧的拍翅声响起,小小的雀鸟自枝头跳下,落在离他三四米远的草坪上,歪着小脑袋用溜圆的小黑眼盯着他。
乔以棠又掰下一小块,朝另一个方向丢去。
滚圆的小东西往前蹦跳几步,忽而小脑袋一动,开始用橙黄的尖喙啄着面包碎。
鮀城是海滨城市,但乔以棠老家所在的地儿,却实实在在躲在了大山里头,比起海边,在这种山林延绵的地方,他整个人都更松快一些。
“小乔!”身后落地窗开了道缝儿,于锦乐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抓着个手机,“手机落下了,刚才有消息进来。”
“谢谢锦乐哥。”
学校统一发来的开学通知,不是什么要紧的信息,乔以棠看完一抬头,才发现于锦乐没有回屋。
就那样卡着个身子塞在门缝瞅人看。
也不嫌别扭。
乔以棠:“?”
于锦乐没说话,大眼溜圆,跟屋前那几只不怕人的小山雀似的。
乔以棠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没长多个胳膊也没缺个腿——
于锦乐啪嗒啪嗒地眨了眨眼。
乔以棠:“……”
“小乔。”这时于锦乐悄悄冲他招招手。
乔以棠疑惑地上前一步。
于锦乐冲着他手机努嘴,“手机桌面挺特别的呀~”
当然特别,蓝天白云绿树衬托着俩道拉长变形的人影,画面之抽象,当事人之一看了都认不出来。
哦,说的这个。
乔以棠淡定地将手机塞进裤兜,还没开口说点什么,于锦乐就冲他笑龇了牙。
“好像有个小揪揪?” 他手在自个儿后脑勺比划了下。
乔以棠眉毛一挑。
于锦乐翘起双手大拇指,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比完后倏地往屋里一缩,玻璃门“哐”地拉上了。
正值午后暴晒时,一帮少爷们懒得出去烤人干,就在室内找乐子。
和风设计的起居室内,方家兄弟和边想在榻榻米上摆开了牌局斗地主,于锦乐没来得及撒丫子跑就被边想逮着拘在身前当起了吉祥物。
像是故意要闹人,每次出牌边想都揪着他问这张行不行、那张通不通,把于锦乐这个牌盲烦的,差点发飙掀了牌局。
耐着性子伺候了三盘,趁洗牌间隙溜了。
陆景倚着日式小茶桌盘腿而坐,膝头竖着画板,用单手虚扶着,另一只手懒懒散散地捏了一截儿炭笔,于锦乐挪着屁股墩儿坐到他身旁,只见前方大片光洁的落地玻璃外,乔以棠正用面包碎勾搭着几只灰扑扑的小山雀。
陆景下笔劲儿闲散,姿态很稀松,就是茶余饭后打发时间的练笔,于锦乐身子往前一歪,脑袋杵在了陆景肩膀上。
“给我也画个。”
陆景瘦长的指尖轻轻一抹,炭笔在纸上拉出一片蒙蒙的铅灰,那是盛夏里郁葱的疏影光晕。
他身子不动,嘴角微扬,说:“撒娇鬼。”
于锦乐下巴一抬,磕在陆景肩沿。
纸张上跃然而出的远山近水、少年与山雀。
少年高眉深目,阳光披落在他笔挺的直肩宽背,落下了浓淡适宜的光晕,他微微俯着身,用食物逗趣着几只胆大的小山雀,长臂一伸,肩线便自然垂落了下来。
是个很轻松的状态。
很温柔的一副随手涂鸦。
于锦乐抓着陆景后脑勺的小揪揪一个儿劲儿闷笑:“撒娇怎么了,你都没给我画过呢!”
“你个幼稚鬼,跟个小孩儿争宠呢。”
陆景也笑,伸手要在点他鼻尖儿,于锦乐及时往后一缩,躲过了。
于锦乐:“哪儿争得过呀,小乔如今住在你心尖上。”
这话换作安歌或者方舟廷来说都没问题,可于锦乐不一样。
作为少数见证过他那段傻逼少年时光的人之一,他对陆景感情状态的关注度向来不亚于陆太太,陆景时常有冲动跪下来喊他一声“妈”。
“说什么呢你!”陆景打着哈哈想岔开话题,“在我心尖上的人一直是你呀!”
于锦乐才不让他如愿,扒拉着人不让画,又跟特情交流情报似的,把声音压得很低,“小乔不好吗?”
陆景拿他没辙,“你也知道他是‘小’乔,他几岁你知道吗?”
于锦乐眨眼:“该大的不小就行了呗!”
陆景:“……”
他终于回过头,震惊道:“我家多好一孩子,怎么偏就跟了个老流氓,学来这些个虎狼之词了呢!你自己听听,这都是些什么话?”
于锦乐摸着鼻子直乐,“跌卸咯,跟都跟了那么多年了。”
“哈?”陆景愣了下,“跌什么?”
对于锦乐那口裹着浓重北方口音的普通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跌卸。”于锦乐一个劲儿地乐,“就是没办法的意思,他老家方言啊,好玩吧?”
陆景受不了,在于锦乐脸上掐出一个猪嘴来,“好玩你个鬼啊!别以为我不知道,泉城那头你们一年都不见走上一趟,还什么老家方言!出息!倒是他,外嫁鮀城多年,也不见吐个一字半句的鮀城话!”
于锦乐嘟着个猪嘴就是笑。
陆景松了手,搭着于锦乐肩膀把他往前扣,两人朝热火朝天的牌局那头看,“你家公什么情况了现在?”
于锦乐如实交代:“表现良好,态度端正,前段时间劳作时车间煤气泄漏差点出大祸,他爸踹了门拎着煤气罐往外跑,救了人立了大功,这次就是去提交申请减刑的。”
边想亲爹犯事被双规那年,他们也就啷当十八的一水儿少年,十年眨眼一瞬而过,当年青葱又阳光的少年摇身一晃都成了老流氓。完结小说就在完结屋wanjie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