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光年
上下三层复式合计上千平米的空间,整得跟酒店似的,画室泳池健身房放映室宠物间,怎么浮夸怎么来,唯独不设侧卧,就连乔以棠的房间,也是闲置的衣帽间临时改装出来的——哦对,这侧卧据说原先还是给陆太太准备的。
陆太太简直窒息,“这样的地儿也好意思给人住!”
陆景陪笑着没反驳。
换作以前他还会反思一下,但现在乔以棠每晚都往他房里钻,侧卧形同虚设,也就是怕陆太太说他丧心病狂染指小孩儿才闭嘴不作辩解。
上了天台,陆太太眼神轻飘飘地掠过迎风飘扬的床单和阳光底下的被子,嘴唇不甚明显地勾起。
逛完回一楼,乔以棠已经沏好茶候着了。
这种“儿媳”还在为高考而奋斗的画面冲击力实在太强,陆太太有点不忍直视,她往陆景小臂上一掐,“你来泡茶,让孩子写作业去!”
陆景捂着手臂嘶嘶地抽气,“轻点行吗!我这是艺术家的手!”
陆太太在场,乔以棠心疼想看看陆景的手都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只得一下一下不断往那边瞥。
瞧这两人一副备受恶婆婆折磨的苦情样儿,陆太太白眼一翻,回到沙发坐下了。
两百万的链子递出去,换来陆太太不咸不淡的一句“还可以”。
汤慢慢熬开,香味从厨房里飘了出来,陆景陪着陆太太在小厅里喝着功夫茶聊天,拉斐尔静静地伏在地毯上,时不时甩着尾巴,至于乔以棠,则乖乖待在餐厅那边写假期作业。
屋外阳光明媚,屋里井然有条,俨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午饭是乔以棠安排的四菜一汤。
清蒸东星斑,椒盐鲍杏菇,菠萝咕噜肉,上汤豆苗,再配个霍斛麦冬炖鸡汤。
海味时鲜,菌香味美,虽然都是家常菜式,胜在口味地道,是经典的鮀城菜。
尤其那道霍斛麦冬炖鸡汤,润肺清热,益气养胃,最是适宜当下干燥的时节。
乔以棠在厨房忙活,陆景跑进去抗议,嫌菠萝咕噜肉甜不唧唧的,他想吃芥兰炒牛肉。
“不行。”今天乔以棠决绝不让陆景胡闹,他手上笃笃笃地将菠萝肉切粒,背过身子不给陆景捣乱的机会,“你乖乖的,明天再给你炒。”
平日陪着他遮神像胡闹无所谓,但今天主角是陆太太,面上功夫肯定要做足。
陆景好气,往乔以棠腰上一掐,转头就跑。
陆太太拎着紫砂壶慢悠悠地冲出茶汤,假装没听到他俩在厨房里的叽歪。
陆太太在儿子“儿媳”家的一天,上午参观屋子喝茶看小两口暗戳戳地眉来眼去,中午吃了个接地气的家常饭,下午没安排,最后在儿子的陪伴下到小区的美容会所做了个SPA.
“儿媳”做事面面俱到,将自家儿子照料得很好,一手好厨艺更是将陆景无比挑剔的毛病制得服帖。
日子要能一直这么过,倒也惬意。
可自家儿子什么德行,陆太太心里头门道儿清,能把自己请回家,那自然是不怕被挑刺。
用过晚饭,陆太太拿出来时带着的那沓文件,拍拍沙发道:“来,该谈正事了。”
就知道陆太太没那么容易放过他,陆景叹气,拉着乔以棠在沙发上坐下。
陆太太:“情比金坚的戏码我看得多了,今天我来,是要看到点儿实在的。”
陆景就很想翻白眼。
单身时,陆太太天天逼着他相亲处对象;可这会儿呢,对象出现了,她倒是开始端架子了。
他伸手去抓桌上的文件,被陆太太一巴掌拍开爪子。
陆太太按着文件,问乔以棠:“听说你成绩还不错?”
这口气,一听就不是想夸人。
乔以棠谨慎地择词而答,“如果没意外,录取国内最高学府不成问题。”
陆太太笑了一声,“你倒是挺自豪。”
陆景皱起眉头。
陆太太对儿子的不满视而不见,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悠然道,“可惜了,顶级资源只在匹配的阶层中流动,你所自豪的成绩,在我们圈子里,不过是最基本的配置罢了。”
乔以棠一路从最底层走来,读书是他摆脱困境的唯一指望,哪怕辍学在家照顾老人的那两年,他也想方设法坚持自习不落进度,陆太太这话未免直白,也太伤自尊。
陆景坐不住了,“妈!”
关键时刻,乔以棠按下陆景,安抚性地在他手背上轻拍,继而回头看向陆太太,“那阿姨的意思是?”
陆太太点点头,相比起一惊一乍的儿子,乔以棠这种沉稳的姿态更让她另眼相看。
陆太太往后一靠,扬起下巴指着陆景道,“我这个儿子吧,谈不上龙胎凤骨,但好歹人模狗样,还算上得了台面,你说你以后想跟他并肩而立,我就问你一句,你凭什么?”
乔以棠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现在还真凭不了什么。
凭什么?凭他足可冲刺高考状元的成绩吗?这确实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资本,可陆太太刚说了,他所自豪的这些,在她看来不过是基础标配罢了。
寒门与豪门,这就是差距。
“我儿子——”陆太太指了指陆景说,“RCA西洋绘画博士,国家美协最年轻的理事,获奖无数,单幅作品拍卖屡破千万,放眼国内外,都算得上拔尖的人物,作为陆家独子,继承非澜是早晚的事。就凭你那应试教育催生而出的成绩与不成系统的课外学习课程,你想同他并驾齐驱?还想辅佐他、支持他,恕姐姐直言,那未免太过天真。”
“妈!”陆景坐不住了,冲着陆太太喊,“读理读商以棠自己说了算,我又不是一定非得他扶持!”
陆太太“呵”了一声没说话,倒是乔以棠圈着陆景肩膀把他按住了。
乔以棠看向陆太太,“那阿姨的意思是?”
陆景总觉得陆太太是在刁难乔以棠,但乔以棠看得更深。
陆太太是个明白人,她了解自家儿子,陆景不是方舟予那种对市场对政策直觉敏锐的商业奇才,光是眷臻就已透支了他的精力与时间,以后再来个非澜,那压垮只是早晚的事。
儿子不争气,胳膊肘净往外拐,幸好有个明白事理的乔以棠。
陆太太托着下巴,慢慢说道:“你成绩好,上一流院校考最高学历自然不是问题,但我们要的不是学历,而是匹配。”
顶级资源只在匹配的阶层中流动,而圈子有排外性,连最基本的资本都没有,又如何能融入到圈里去?
这点不可否认,不然陆景也不会亲自带着乔以棠进社交圈。
但这远远不够。
“你想在圈子里立足,匹配是根本。”
简单的一句话,点出太多的问题。
陆太太将文件册推向他们。
那是以陆景的名义为乔以棠设立的信托基金合同。
陆景并不陌生。
二代们人手一份。
他自己,方舟廷、方舟凛之类的,都有。
撇开资产和门槛,其他内容基本大同小异,主要区分在于一些条件细则。
譬如眼下这一份,以入读牛津为初始条件,又分别继以LSE金融硕博、就业与婚姻状态为界,乔以棠可以阶段性地获得一定信托收益。
婚姻状态是终极条件,就算结婚,唯一的指定对象也只能是陆景。
看到了这,他们哪里还不懂?前头的学业成就只是陪衬,乔以棠未来的婚姻状态才是重头。
一旦背叛陆景,他将一无所有。
这是陆太太为了保护儿子,对乔以棠设下的约束。
格局是被委屈撑大的。
温柔也是懂事换来的。
什么都明白的人最温柔也最冷漠。【注2】
乔以棠若有所思。
陆太太说:“爱情必有所图,说到底,婚姻本质上就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利益结合。”
陆太太如今看得透,可谁能想象得出她在人生沉浮的种种酸涩?
“国内这情况,短期内你们也不可能结婚——”
陆景张嘴想说话,陆太太眼尾一扫,马上看穿了他。完结小说就在完结屋wanjie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