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为了安检，刚摘了墨镜和口罩，虽然粉丝都在后面应该不会拍到，但他还是眉宇间带着点忧心。这让崔远洵把身份证拿过去之后，还多看了贺言两秒，

　　相对地，贺言也被迫多看了几秒崔远洵。看崔远洵转身，贺言一边把自己的身份证递过去，一边跟自己说：“明明长得还不错，怎么脑子像被驴踢了似的。”

　　安检人员正在核对机票信息，没有听到。粉丝们也离得比较远，也没有注意到什么。助理去托运行李了，现在也不在。

　　只有贺言一个人，冷汗浸身，脚底仿佛凭空生出了巨大旋涡，要将他吸附进去。有生以来，贺言从来没有这么恐慌过。

　　他甚至极不得体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但又一次，他听见了自己发出来的声音。

　　人在婴儿时期，学习发声，是意念和声音同时出现，比如小孩想要玩具，他指着玩具就说：“要。”所以人们总说，小孩不会说谎。

　　但人渐渐长大，学会了文字和逻辑，大部分时候说话，都是先组织语言，再用发声器官表达。少部分特殊情况会“情不自禁”，比如热吻表白时说出的“我爱你”，比如骂街时的“wcnm”。

　　而贺言现在就属于特殊情况，他不想说话，却听到自己在说：“我靠，我为什么一直说实话啊。”

第2章

　　小李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贺言。

　　以往的时候，哪怕他拖拉了一些，贺言都会等他的。但他这次托运完行李，再慢吞吞回来时，晃了一圈都找不到贺言。给贺言发消息，贺言居然告诉他自己已经去登机了，让他自己过来就行。

　　而到了飞机上，就更不对劲了。贺言戴着口罩低着头，他打招呼也没说话，小李只能自己走到不远的经济舱位置去，贺言没有帮他拿毯子过来。

　　等到餐食发放的时候，小李就更觉得不对了。贺言一向控制饮食，不会碰减脂餐以外的东西，哪怕这个航空公司的飞机餐是出了名的好吃，贺言也不会吃一口。但他会替小李把头等舱的东西拿过来，有时候还会笑眯眯说：“有你喜欢的红烧肉哦。”

　　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反正小李是没有吃到。

　　等到了航程的后半段，小李有些焦躁了。他当然不是在乎一顿饭，只是他一个生活助理，贺言对他的态度，很能直接影响到他的收入。

　　小李知道公司的缺德习惯，为了防止跟机的私生把机票座位定在贺言的旁边，都会用工作人员的身份证把贺言边上的位置也买上，等到飞机起飞前才退票。毕竟头等舱退票免费，损失基本为零。所以现在，他其实可以去找贺言。

　　掀开帘子，小李连忙先开口跟准备阻止的空姐，指着贺言说：“有点工作上的事，说完马上就走！”

　　空姐也是认识贺言这位大明星的，真以为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还走远了一些，方便他们私聊。

　　但尴尬地是，贺言依旧低着头，似乎连话都不想跟他说。

　　小李只好没话找话：“言哥，今天的午饭是牛排啊。”

　　贺言没有说话，但肩膀微微抖动着，忍耐着什么。

　　但小李没有发现，他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言哥，要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好你直说啊，你知道我这个人，就比较年轻，从来都是不会拐弯抹角的，有什么说什么，就怕我们有什么误会。”

　　贺言抖得更厉害了。终于让小李都觉得不对：“言哥你不舒服吗？啊，我把随身药箱也给托运了……”

　　贺言甩开了小李搭上来的手。他实在是没法忍了。

　　他努力尝试着不说话，可这仿佛就像膝跳反应一样，完全无法停。当他有想说的话时，哪怕把嘴唇都咬出血痕，极力捂着嘴，还是无法这么坚持下去。如果没有人跟他说话还好，偏偏这个小李非要来搭话。

　　贺言没办法控制了，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压低声音：“李深你给我闭嘴！”

　　小李不说话了。

　　刚才的忍耐让贺言现在的症状变本加厉了，他说话像机关枪一样：“我不给你拿吃的，只是因为不想跟你说话而已，因为我现在一说话，我就只会想说……”

　　贺言的整张脸表情都有些扭曲，他用尽力气掐着自己的胳膊、大腿，但通通没用，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你这种本职工作都老出纰漏的人，就不要整天想东想西了，这跟盐碱地里挖水井有什么区别。靠着你表姐那个执行经纪混进来我也没说什么，对你更没什么要求，别添乱就行。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言哥……”小李有些傻了，他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又还想再争辩几句。

　　“还言哥，”非要跟李深对话这件事让贺言痛苦得扶额，“在我面前装什么嫩，你比我还大三岁，别他妈每次出错都说自己刚毕业没经验了！”

　　这是贺言第一次在胡言乱语中蹦出了脏话，他又捂住脸，挥手示意让李深离开，不然李深再不走，他可能都会直接说出“滚”字了。

　　这难道是什么报应吗，自己今天早上还在嘲笑同行谈恋爱撒谎偶像失格，现在自己就变成了一个可能要失业的人。

　　如果下飞机以后他还这么“真实”，那可能节目组连盒饭都不会给他发，直接踢出门去。

　　“干得漂亮。”贺言听到一个声音说。

　　贺言疲惫地抬头去看，是过道那边的乘客，而且是自己刚见过不久的那个傻X。

　　崔远洵很是欣赏：“我的经纪人也跟你这个助理差不多，能力没有废话一堆，就应该这么告诉他们。”

　　“你也是艺人吗？”贺言问，看见崔远洵点头。

　　贺言当然是想闭嘴的，但是，现在的他没有这个能力，所以他只会在得到崔远洵的肯定回答以后，绝望地说出来：“那你肯定一辈子也红不了了。”

　　崔远洵一怔，旋即大笑起来。

　　“我经纪人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崔远洵说，“那也没办法了。不过你还是第二个这么告诉我的陌生人。”

　　第一个是那头三百斤的肥猪，摸着崔远洵的大腿说：“你这种脾气怎么红得起来，不过如果你跟了我，我肯定能捧红你。”

　　显然贺言没有这个动机，他似乎只是忍不住实话实说而已，已经扭过头去不再看崔远洵。

　　从崔远洵这个角度，依然能看见贺言的侧脸，完全不施粉黛，鼻梁挺直，额头饱满，再配上清晰的下颌线，眉眼又极好，的确是一张会让小姑娘们追捧的一张脸。但崔远洵不是白痴，他当然知道一个人能红起来，不是仅凭外部条件就可以的。

　　“你叫什么？”崔远洵还是忍不住问道，他想等飞机落地，查查这个人的资料。

　　“关你屁事。”贺言张口答道，又很想再给自己一拳。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回答：“我叫贺言。可能比你红一百倍，我下飞机以后也会搜搜你有什么不知名作品的。”

　　反正自己下飞机以后，可能就要社会性死亡了。不想忍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好啊。”崔远洵说，“不胜荣幸。”

第3章

　　小李原本以为贺言这一天都不会搭理自己了，但没想到的是，飞机刚落地有信号，他就收到贺言发过来的消息。

　　“等会儿一下飞机就跑。”贺言在消息里这么写，“别让粉丝追上我，有人追你就拦着。”

　　“可我要去取托运行李啊。”小李回复道。

　　“那我自己先走，你打车过来吧。”贺言毫无商量余地的写道，也不再回复小李发过来的疑问，比如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有在这时，贺言终于感到了孤独。

　　李深是不能据实以告的，执行经纪人祁然更不是。贺言有朋友，可没有人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风险，每个人都可能利用这个秘密。

　　别人可能还有最后一道防线，那就是父母，父母总是值得信任的。但贺言是个孤儿，这个经历让他在选秀的时候好好营销了一番，塑造自己美强惨的人设。

　　现在他只能靠自己守住秘密了。